我，叫千凡記。沒什么特別的，今年大概……是十一歲吧。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感覺自己身處的世界很冷，但自從我認識了“火”的存在之后，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另一種溫度。

        每日我都要必須學各種巫術和學識，還有身為王子的禮儀。他們告訴我，我是未來的王，所以必須要學好這些。

        可是，我并不喜歡。

        各種動物的血、骨頭、眼珠、皮毛、內臟等，我每日都要忍受著用這些來學習巫術。我極其討厭，可是我沒有選擇，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放棄了那些無用的掙扎。

        父王很忙，他是世界的統治者，而我便排在了整個世界的后面。我的母后也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

        日復一日，我在這座宮殿里過著索然無味的日子。宮殿是白色的，外面也是雪茫茫的一片，我的世界里就只有這一種顏色。

        很冷，非常地冷……

        我離不開燃燒著烈火的壁爐，因為我覺得自己要是沒有了火傳給我的溫度，我會被冷死的。

        這天，我要外出學習狩獵。按照安排，就只需要乖乖順從就好。

        離開了壁爐，我感覺自己要被冷死了。

        “千凡王子，您在發抖，快把白狐披風穿上吧！”

        “不用。”

        那件從白狐身上剝下的皮毛做成的斗篷，我是絕對不會穿的。不是覺得皮毛惡心，而是因為我討厭那些殘酷的惡心行為，也僅有這件事是我能任性的，所以我絕不穿。

        我天生擁有一種力量，在學會運用之前，他們讓我選擇我專屬的御術之物。我選擇了紙。

        在森林的獵場狩獵時，我不用弓箭，我用紙疊了一支紙箭，然后操縱紙箭射向那只躲在樹后的馴鹿。

        “千凡王子，看來您的巫術又進步了！只是，您要射中那只鹿的要害才好啊。”

        我是故意的，看著那只腿被我射傷的馴鹿受驚逃走，我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是嗎？那看來我的巫術也沒怎么進步。”

        先生要求我再練一練，但我隨便找了個理由，快速地結束了這次訓練。

        在回去的路上，我越發覺得寒冷，甚至冷得想吐，身體也極其難受。我立即叫停了馬車，然后下去透氣。

        喘息間，我的余光看到面前有棵長得很美的冰樹。仔細望去，那樹上好像還坐著一個人影。

        “你們在這里等我。”

        “千凡……王子……”

        我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樣，踩著雪地往那棵冰樹走去。

        走近時，我看到那是一個拿著一個奇怪東西的怪人。

        “嗯？你是誰啊？”

        他笑得很燦爛，咧開嘴，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刺眼的東西。不過他真的很大膽，見到本王子也沒有鞠躬行禮，還在樹上晃著腳，要本王子仰視著他。

        “我叫羽目期，你呢？”

        我沒有回答他，但他仍然笑得很開心。之后他笨手笨腳地爬下樹，走到我的面前，還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看。

        “怎么都不說話啊？該……該不會是不會說話吧！”

        “你！我當然會說話！”

        那是我第一次發怒，我感覺自己的臉都憋紅了，那個奇怪的人讓我發現了自己陌生的一面。

        他……好像說他叫羽目期。

        “我叫千凡記。”

        他又笑了，還笑得很開心。

        “你長得好好看啊！我們做朋友吧！你喚我阿期就好，我喚你阿記可以嗎？”

        “阿……記？”

        那是只有父王和母后才會喚我的稱呼，他真的很大膽，可奇怪的是，我卻沒有拒絕他這樣稱呼我。

        “阿記，你穿了好多啊，你很冷嗎？”

        奇怪，經他這么一說，我好像不覺得冷了，好像還有點熱？是今天太陽很大的原因嗎？

        不對，他剛剛說要跟我做朋友？從來都沒有人這樣跟我說過。雖然我知道”朋友“這個詞的存在，但我卻沒有想象過那是什么。

        羽目期帶我上了冰樹，我有好幾次都從樹上滑了下來，最后還是他半托著我上去的。

        上了冰樹，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樣的風景。朦朧中，看到了格外耀眼的陽光，下面有綠色的樹木，有發黃的青苔，那白茫茫的雪有著不一樣的形態，倒影也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吶，你看那里！”

        順著他指著的方向，我看到閃閃發光的東西，那很美。再努力地認真看去，原來是掛在樹上的冰柱在陽光下閃著透明的光。那確實是挺好看的。

        這個世界，原本就這么閃亮嗎？

        我們坐在樹上聊了很多，他一直都那樣咧嘴笑著，難得不會覺得累嗎？

        “你明天還來嗎？”

        我沒有多想，便點頭答應了他。

        奇怪的人，羽目期他真的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我居然答應了他，并且第二天來到冰樹下等他。

        “喲！阿記你怎么來得這么早！你是住在這附近的嗎？”

        我沒有告訴他我的身份，但也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

        “差不多吧。”

        “跟我走！我今天帶你去……總之你先跟我來吧！”

        我跟著他走進了一片樹林里。這片樹林很奇怪，跟我以往打獵時的森林不一樣，這里到處都充滿了陰森的氣息。

        “你要跟緊我，這里有很多陷阱的。”

        他說這是屠靈家族的狩獵區域，里面布滿了各種捕獵動物的陷阱。

        “你看那！”

        我們前面有一個人，他正拉著弓箭埋伏在樹后，他手中的利箭正對準著一只白狐。

        “看好了！”

        說罷，羽目期拿出一個彈弓。那是他昨天手里拿著的東西，也是他告訴我那叫彈弓的。

        他用彈弓對準了那只白狐，就在獵人射出的箭飛向白狐的那一刻，他的彈珠精準地擊中了箭，使箭射向另一個方向，而白狐也隨即受驚逃走了。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笑得很恐怖很陰險地答道：“嘻嘻……好玩啊！”

        但很快他就沉下臉來，又說：“我不想他射中，我不想看到有動物受傷，或者死去。”

        聽了他這番話，我不知怎么地，心里感到一陣莫名的翻騰。

        “哎，阿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啊，我哭了嗎？我怎么哭了？我明明沒有想要哭啊，是眼淚自己流下來的，而且怎么也止不住。

        想了很久，大概是因為第一次有人跟我有同樣的想法吧。那個幼稚的想法，我不是一個人。

        之后我們又回到那棵冰樹下，他拉著我坐在樹下。也許是哭過的原因，我覺得很熱，便把身上的斗篷脫了下來。

        羽目期問我怎么哭了，我也不清楚，而且嘴里對他說了一大堆話，亂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么。

        “不想學就不學啊！為什么要勉強自己？不喜歡就說不喜歡，你要表達出來！讓他們知道你的態度，你要學會做你自己！”

        做自己嗎？不想學真的可以不學嗎？我真的有這樣的權力嗎？

        那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跟我說，也是第一次有人教我任性。

        羽目期真的是個怪人，他還教我各種耍性子的辦法，讓我回去在他們的面前表達我的不滿。

        在那之后，我真的照他說的做了，我將所有來教導我的先生都推出門外，然后把寢宮的房門鎖死了。

        我沒有像羽目期教我的那樣耍性子，但我照他說的，我試著拒絕了我討厭的事。

        那種感覺很奇怪，也莫名地覺得很開心。

        但沒過多久，我就被父王召喚了。

        “阿記，為什么把先生們都趕走？你是不喜歡這幾位先生嗎？”

        “不是，他們都很好，是我不想學了。”

        “你怎可這樣任性！你可知你將來是要繼承我的王位的，你必須要為這一切做好準備！”

        “我……”

        很緊張，但那句話我必須要說出來，因為我要做我自己！

        “我不想繼承你的王位！”

        在說出這句話之后，我受了一巴掌，而父王也很自責。但我不后悔，而且我還很開心。

        在那之后，羽目期又帶我去了屠靈家族的狩獵區。他教我使用彈弓，接著就是使用各種法子不斷地妨礙獵人們的狩獵。

        羽目期很厲害，他的射擊十分精準。即使我有時射偏了，但他也會接著第二發補救。

        好熱……我們在屠靈家族的附近鬧騰得厲害，氣得那些人直跺腳。我第一次在外面穿那么少的衣服，脫了一件又一件，似乎都感覺不到冷了。

        “我們約好了，以后每天都要來這棵冰樹下，那明天見！”

        他就那樣擅自地約定了，而我也按照約定，每日都找時間來這里等他。

        可有一天他沒有來，我等了他好久。直到在落日之前，他才匆匆出現。

        “阿記對不起啊，我家里發生了點事，所以耽誤了。”

        他說他怕我一直等著，所以才抽時間出來這里看看的。他一來還摸我的頭，掐我的臉，真是個怪人。而我卻像個傻子，真的就等了他那么久，還任他弄亂我的發髻。

        第二天羽目期準時來了，還是他等的我。可他今天的表情很奇怪，陰沉沉的，沒了之前那種笑得令人害怕的笑容。

        “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

        他真的很奇怪，明明臉上寫著有事，但硬是說沒事。

        又過了幾日，這天他又遲到了，我又像個傻子一樣等他。

        但這次直到落日，他都沒有出現。那是第一次，他第一次沒有來。

        之后的很多天，他都沒有出現。羽目期像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冰樹下，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為什么不來？不是都約定好了嗎？

        一天，兩天，十天，一個月……

        我一直在冰樹下等他出現。一等，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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