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驕恍然回神，立即將手收回，暗道自己鬼迷心竅。

        洞內光線昏暗，他沒看到封子鶴的神情。

        氣氛詭異，兩人都不說話，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就在厭驕坐立不安，想要起身離開之時，封子鶴突然開口:“師兄，我近日在參悟心訣，有些地方不甚明白，想向師兄請教一下。”

        “啊，你哪里不懂？”他這么一說，厭驕只能暫時打消離開的念頭，端正坐姿聽他說話。

        封子鶴說出幾個問題，正好都是厭驕會的，于是兩人都默契地選擇忘記剛才那件事，專心于修行之中。

        夜色已深，厭驕看著封子鶴將體內靈氣成功運轉一周，滿意地點點頭，算是體會到了商鷺看自己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靈脈損傷，哪怕只是最簡單的運氣，也讓封子鶴眸中滿是疲憊。

        厭驕不打擾他修習，便起身告別。

        “師兄慢走。”封子鶴堅持把人送出山洞外，直到厭驕讓他回去，少年才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回走。

        厭驕走了一段，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問封子鶴想吃什么，回頭卻只見一道清瘦的背影，越走越遠，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

        距離上次去看封子鶴已經過了好幾天。

        厭驕這日睜眼，正見朝陽初升，霞光滿天，又想到上次自己說出口的話，便簡單收拾一番，打算去靈食居帶點吃的給人送去。

        厭驕自認為來的很早，可到靈食居門口才發現，隊伍已經歪歪扭扭地繞了一圈。

        要不怎么說人類的本質是吃貨，這門都還沒開呢，就排了這么遠，也不知師姐那天為了買到桂花糕，費了多大力氣。

        限量的糕點肯定是買不到了，厭驕沒辦法，只能跟在隊伍后面，希望還能買到熱乎的其他東西。

        “厭驕師兄？”

        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厭驕下意識回頭，看到身后是兩個小師妹。

        “真的是你呀，我們還以為認錯了。”小師妹露齒一笑，睜大了眼睛問，“厭師兄也來買桂花糕嗎？”

        “桂花糕大概是買不到了。”厭驕想起她們之前跟自己一起去平安鎮，便轉過身問。

        “你們知道還有什么東西好吃嗎？”

        “我知道，蓮花酥，糯米糕，炸油餅都是我最愛吃的!”小師妹連忙回答，大概是被自己說饞了，一雙眼眸彎彎。

        “還有荷葉雞糯米八寶飯也做得很好。”另一個小師妹也說。

        “誒誒，你給我讓位置。”突然闖入的粗蠻男聲突然打斷三人的談笑，厭驕抬頭一看，是個身強力壯的大塊頭，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這個方向。

        “我？”厭驕看了看四周，又指著自己，滿臉疑惑。

        大塊頭隔空點點手指，“就是你，出來，讓我們老大位置。”

        他身后還站著好幾個人，皆是趾高氣昂地看著這邊，大概是在等大塊頭把人轟走。

        原來是想插隊，厭驕懶得跟這種人廢話，全當沒聽到，仍舊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大塊頭見他把自己當空氣，頓時氣的滿臉通紅，當即伸手就要去將厭驕拽走，一旁的小師妹擋了下，被一把推開，幸好另一個手快，將人接住。

        厭驕看著這幕，只覺心頭火起，他只是想買個早飯，怎么這么多事。

        大塊頭的手再次揮過來，被直接擋住，隨后厭驕不等他反應，迅速反擰。

        誰也沒想到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厭驕，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大塊頭被這樣一弄，頓時發出劇烈的慘叫。

        “跟她道歉。”厭驕把人扭到被推的小師妹面前，厲聲開口，“快點!”

        “好好好，我道歉，別擰了。”大塊頭疼冷汗都出來了，不斷地向小師妹道歉求饒。

        “厭師兄，我沒事。”小師妹連連道。

        厭驕也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便松了手。

        周圍人都鼓掌叫好，這大塊頭隔三差五就要來插隊擠人，不讓他就出口威脅，這次總算被收拾了。

        厭驕眼眸微動，看到原本在遠處站著的幾人突然往這邊走來。

        領頭的人看著他，將手里的記錄石扔起又接住，不懷好意道:“厭師兄，在比試臺之外的地方動手，可是天修學院的大忌。”

        厭驕忍不住捏了捏指骨，他只是想買個早餐，怎么這么難。

        ——

        人還沒到肅規殿，外面已經三三兩兩地站了一圈人。

        天修學院弟子眾多，每日來肅規殿領罰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厭驕頂著掌門弟子的身份，來這里便格外引人注目。

        他粗略掃了眼周圍，一半都是熟人。

        商鷺和巫堇枝見到他，立即上前幾步，暫時將人攔下。

        “究竟發生了何事？你不是在百景臺么，怎么又跑到靈食居去，還動了手。”商鷺語氣焦急，巫堇枝及時拉住她的手臂，讓她冷靜一點。

        厭驕簡略將之前的事說了一遍，又問:“堇枝師兄，你們什么時候收到的消息？”

        “半個時辰前。”巫堇枝沉聲回答。

        厭驕算了算自己動手加上來肅規殿的路程時間，怎么也沒有半個時辰，顯而易見，這是專門為他設下的一個圈套。

        商鷺冷靜思索片刻，也明白了其中緣由，她看向厭驕身后的幾人，皆是穿著外門最常見的弟子服。

        “你們是在哪里做事的？”

        “商師姐可別這么問，我等就是被隨處差遣的外門雜役罷了，可哪怕是外門雜役，也不能被這么欺負吧！”

        領頭的人彎下腰，一派低微的模樣，“我們的同伴還在靈醫館躺著呢。”

        巫堇枝眼眸微瞇，覺得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時沒想起來在哪里見過。

        商鷺被他們氣得不輕，但身份特殊，明目張膽地偏私只會讓厭驕處境更加困難，只能拂袖退回原地。

        “師姐，沒事。”厭驕拍拍她的手臂安慰，“的確是我先動的手，這次就當長一個教訓，不要氣壞了身體。”

        這群家伙是明顯是有備而來，相比他們費心糾纏，厭驕更想找出幕后的那個人。

        “對同門動手，最少也是五十戒鞭，你身為掌門弟子，沒有以身作則，應罰雙倍。”巫堇枝也在肅規殿擔任戒律弟子一職，但為避免包庇行為，肯定不會派他對厭驕施罰。

        “而且今日，正是蓮青長老巡殿的日子。”

        所有的巧合加在一塊兒，任誰都能看出里面有問題。

        商鷺一聽更急了，封抑未入門前，厭驕便是掌門座下最小的弟子，師尊常年外出閉關，這個小師弟相當于是他們二人親眼看著慢慢長高。

        雖然性子驕縱，可從沒犯過什么大錯，再加上巫堇枝常常替他掩護，可是連肅規殿的大門都沒跨進過，如今突然要受一百戒鞭，商鷺怕他挺不住。

        “師姐……”厭驕話還沒說完，便見肅規殿內走出一個弟子，對他作了一揖，“厭師兄，時辰到了，請吧。”

        肅規殿由陣術長老蓮青掌管，他是出了名的公正不阿，對誰都不會徇私偏袒，這也是商鷺為何格外擔心他的原因之一。

        厭驕跟著戒律弟子進入殿內，看到兩邊臺階上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弟子，而最上座，便是傳說中的蓮青。

        他看著年紀不大，月白衣衫清冷如仙，令人覺得有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進來，蓮青眼眸微動，厭驕對上他平靜如水的眼，不知為何，下意識覺得這位長老可能身體不太好。

        “弟子厭驕，拜見蓮青長老。”厭驕收回視線，伏跪在地。

        “厭驕，于靈食居公然出手傷及同門，你可知錯？”蓮青的聲音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空靈而遙遠，雖然不洪亮，可沒有人敢在他的詢問下狡辯。

        “弟子知錯。”厭驕低頭承認。

        蓮青淡淡道:“既如此，便受戒尺一百，以示懲戒。”

        學院規定，受戒時不可以衣物抵御，不可以靈力相抗，全憑自己毅力承受。

        厭驕脫去外袍，只剩一件白色里衣，他挺直背脊，靜靜等待著。

        一個戒律弟子拿著手臂長的玉尺站到厭驕身后，隨后用力一揮。

        清脆的響聲在空中炸開，厭驕只覺得像有一座大山猛地壓在背上，疼痛伴隨著威壓砸下來，若不是他及時用手撐住，恐怕此時已跪趴在地。

        “厭驕……”商鷺心疼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巫堇枝沉默著將她攔下，以免惹出更多亂子。

        濃烈的血腥氣在喉間翻滾，厭驕閉著眼忍下，重新挺直后背。

        第二下戒尺隨之而來，一下又一下，厭驕低著頭，牙都快咬碎了，也擋不住鮮紅的血液從唇角涌出，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雪白的里衣被染成赤色，許多弟子都不忍心地將頭偏到一邊。

        “不要打了，你們不要打了，都是弟子的錯，是因為那個人先對我出手，厭驕師兄才動手的。要罰，就罰我們吧!”

        殿門外突然竄進兩道身影，跪在厭驕旁邊，不斷地磕頭求情。

        “你們怎么來了？”厭驕抬眼一看，居然是今早的兩個小師妹，不過早上她們還是笑容滿面，此時一雙雙眼睛卻比兔子還紅。

        “厭驕師兄，對不起，我來晚了。”小師妹愧疚地跟他道歉，隨后又對上座的蓮青道，“今早是那個弟子想要插隊，我們不讓他便動手，厭驕師兄為了保護我們，才動手的，請蓮長老明查。”

        “我們愿意為厭驕師兄承擔戒尺。”另一個小師妹也道。

        誰也沒想到，兩個外門小弟子居然敢擅闖肅規殿，戒律弟子也收手立于一旁，等待著蓮青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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