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背著書包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佟秋和那兩個靈長類已經在路邊等著了。猴子先看見了商羽，戳戳佟秋，佟秋扭頭看了商羽一眼，用手往前指了指，示意商羽再往前走，就帶著另外兩個往前一段去打車了。

        等商羽趕上他們的時候，三個人已經攔好了車，正在往里鉆，兩只靈長類已經鉆進了后座，佟秋還站在外面，給商羽拉開了前座車門。

        “坐前面吧，別忘了安全帶。校門口打車太張揚了，你一個女生跟我們三個一起走，別人看到了不太好�！辟∏锝忉尩�。

        沖著他為自己考慮的那么周全，商羽愉快得對著他笑出了小虎牙，點點頭坐好系上安全帶，看著佟秋給她關上門再轉身坐到后面。

        大猩猩被周行和佟秋擠在后座中間，哼哼唧唧道：“哎秋哥你過去點！踩我腳了！猴子你胳膊能不能抬一下，懟著我肋骨哎哎哎哎~~~~~”

        出租車司機看佟秋一關上門就來了個加速漂移起步，大猩猩猛地往右邊一倒，咋咋呼呼的聲音就隨著加速來了個上揚。商羽給他逗得笑了起來。

        大猩猩真名叫王致遠，是佟秋的同班同學，兩人前后桌還是一個宿舍的，平常關系就不錯，經常跟佟秋一起玩兒，于是也跟商羽和猴子熟了起來。

        王致遠除了壯實，最大的特點就是心直口快。好不容易坐穩了，又在后面抱著包蹭來蹭去，大長腿也不知道怎么擺才舒服。“秋哥，你真是的，三個男生坐后排，擠死我了！商羽就該坐你旁邊，讓我去前排松快�！�

        猴子笑他：“減肥啊你~~我都被你按在門上摩擦了，還喊擠。”

        “行了吧，幾分鐘就到了，你倆消停點兒，別晃悠了，司機師傅開車不容易�！辟∏锍雎暟醋×嗽陝拥撵`長類。

        商羽哈哈一笑：“對不起了大猩猩，下次換你坐前排吧~我給你開門~”

        佟秋二姨家的舊房子離得不遠，不到十分鐘，幾個人就在傍晚開始呼嘯的風里魚貫走進了那套溫馨的兩室一廳小公寓。

        客廳不大，有一組沙發，靠廚房那邊的是兩人座，對著電視的是三人座長沙發，單人座則在長沙發的左側。沙發中間是長方形的茶幾，夠兩個人攤開書寫作業。廚房其實是陽臺改造的，不算大，洗手間在廚房旁邊。單人沙發背后墻一側是相鄰的兩間臥室，一間稍大，是主臥，另一間小一些，只能擺一張小床，連著生活陽臺。雖然不大，但是看得出原主人很用心的裝點過，而且很愛惜，家具雖然有些年歲，卻都干凈整潔。

        幾個人紛紛占據心儀的位置，商羽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單人沙發。夠大，她能盤腿坐在上面，兩邊扶手還能擺不少東西。

        “老規矩，東西都能用，但盡量不動收在柜子里的東西，用過的東西放回原處�！辟∏镆贿呹P上老式防盜門，一邊說，“隔音不好，最好不要太大聲，尤其晚上。”

        商羽熟門熟路的拿了四個杯子，抱到廚房沖洗了一下，又打開了飲水機，接了過濾水燒上。然后嘆了口氣撈出了書包里的物理會考題集，坐在了茶幾邊的小凳上。

        “秋哥，來吧……小滑塊要來折磨我了，快來拯救我�！�

        “你先把公式給我寫出來，”佟秋眼看商羽要翻書，盯著她說，“默寫！重力，滑動摩擦力，成角度的兩個力的合成……”

        商羽傻眼，我還不能翻個書了……讓她寫800字作文她提筆就開始，寫像chrysanthemum這樣的英語單詞也不用查詞典，讓她寫物理學公式，簡直要了她的命。

        周行和王致遠兩個靈長類蹲在一邊偷偷笑，周行還賤了吧唧的用嘴型給她做提示重力公式。

        商羽摸出英語卷子準確命中蹲在一邊看笑話的兩只靈長類，抬眼看著佟秋。

        佟秋從善如流，幫她對抗來自靈長類的惡意。“你兩快做英語吧，等商羽把物理磕完了正好給你倆看英語錯題�！�

        文理科重點班的英語老師都是晶晶姐，給的作業都是一樣的。兩只靈長類只好找出卷子準備開始做。

        周行臉一苦，摸出筆，茶幾不夠擺了，只能找本書墊著窩在沙發上準備開始寫英語卷子。

        這邊佟秋拿起手機給那倆做英語卷子的定了時，舉起手機晃了晃，示意周行和王致遠準備開始。

        王致遠正襟危坐，突然反應了過來：“秋哥那你做啥？”

        佟秋一笑，“我監考啊，還要給商羽講小滑塊�！�

        “我也可以監考，我也可以講小滑塊，英語卷我明天再做不遲�！蓖踔逻h不顧周行不停懟他的胳膊，看著商羽題冊上的初階力學題，努力給自己爭取機會。

        “嗯，你都可以。但是我英語卷子已經做完了�！�

        “你做數學……”

        “哎，數學也做完了�！�

        “化……”

        “化學、生物我都做完了，還剩文言文閱讀練習，我可以邊教她邊做。”佟秋好整以暇，摸出三厘米厚的語文課外拓展閱讀，翻到了賈誼的《過秦論》。長腿一跨，坐到了商羽背后的單人沙發上，把商羽的書包挪了挪，霸占了商羽選中的寶座。

        “你是不是人！什么時候做的……”大猩猩嘟囔著，“怪不得吃飯來的那么晚，你是不是下午考完英語就直接開始做理科卷子了？吃飯也不積極，我還以為你腦筋有問題，原來是在瘋狂刷題……”

        周行好歹比大猩猩稍微通點人情，戳了他幾次，就差上去直接捂嘴了�！澳憧煨辛税桑�趕快做題啊~！沒看見秋哥這個賤人，只給了70分鐘的計時？”

        佟秋靠在沙發上看著他倆鬧騰，無聲的笑了笑。

        商羽背有點僵，感覺感官有一半都去了背后，默寫個屁的公式，只注意著背后那人手指摩挲這書頁的聲音，特別怕佟秋突然問她公式。

        “哎，發什么呆？”

        真是怕啥來啥，佟秋突然傾身湊近她后腦，看她寫的什么，低聲問了一句。可能是因為怕影響對面那兩人，佟秋把聲音壓得有點低，他聲音里便帶上了沙啞的顆粒感，沖著商羽的右耳廓擦過，似乎直接掃進了她大腦。

        商羽猛地坐直了些，感覺右耳一時有些酥，修長的頸子僵了的瞬間蹦出了一片雞皮疙瘩，心像是被什么撓了一下。本想馬上轉頭吐槽，又想起那近在咫尺的聲音，便往左側了一下，才扭頭瞪著佟秋。沒想到這一側身也沒讓出多遠，佟秋的腦袋離她臉的距離依然遠比舒適社交距離近得多，商羽就這么盯住了佟秋的眼睛。佟秋黑黑的瞳仁里是自己的臉，這景象讓商羽心猛地跳了一下。

        “……你干嘛！嚇死我了……”商羽也壓低聲音，“還讓不讓我做題了！”

        商羽嚇得一手撫胸，一手抬起來把佟秋的腦袋往后按。“你快給我回去靠著看文言文吧！別一驚一乍的了好么，秋哥……”

        佟秋一邊往回倒一邊掃了一眼她剛剛寫的解題思路，帶著笑低聲說，“摩擦力別忘了，加油啊peach�！�

        商羽這個微信昵稱，來自于佟秋。本來商羽的昵稱只是簡簡單單一個yu。佟秋有一次說她打完球臉曬得跟桃子一樣紅，她覺得很能體現她愛運動愛生活的本質，而且她愛吃桃子，于是就改成了peach。發現她換了昵稱的佟秋在微信上發來一句話：youareapeach帶一個呲牙笑的表情。

        商羽看著這句話有點犯懵，佟秋應該不知道peach除了桃子還能解釋做特別漂亮惹人喜歡的人吧？商羽疑心他是真不知道，也不想戳穿，免得尷尬，于是回了個桃子的圖片。

        豈料佟秋還時不時拿這個名字喊一喊商羽，商羽也不便再改昵稱了。改了反而顯得就有什么一樣。

        這時候佟秋又喊她peach，讓她頓時有了點不一樣的感覺。她耐下心來繼續慢條斯理的做著物理題，分了一絲絲心聽佟秋翻書的聲音，又覺得自己這樣偷偷摸摸的搞得特別不磊落，一時又嫌佟秋沒事兒突然湊過來說什么話，一會兒又覺得本來關系就好，不用那么計較。

        那邊猴子轉著的筆總是掉，正在心煩的商羽啪的把筆一放，“周行你給我把筆捏穩了！再掉下去我就把它喂給你吃了！”

        三個男生被她突然這一嗓子嚇得都抬頭盯著她，周行被點名顯得更是惶恐，手里的筆眼看著就要再次跟桌面親密接觸，趕緊伸手去撈，結果三兩下沒撈到，反而掉到商羽這邊來了。

        “姑奶奶，你這是要嚇死誰。我閱讀看到一半給你一嗓子喊得把前面全忘了�！敝苄锌拊V。

        商羽就是有點煩躁，本來也沒想這么大聲，這時理虧，剛剛的氣勢全沒了：“額，我錯了……”

        她伸手要拿筆還給周行，背后伸出了一支大手，捏住了筆，遞給周行，替她解圍：“商羽終于被小滑塊弄瘋了。周行你就放過她吧，你那技術就別轉筆了，��？”

        佟秋遞筆給周行的時候，伸長了胳膊，整個人都往商羽那邊靠了過去，商羽甚至都感覺到了佟秋的校服前襟蹭到了她的背，感覺自己被佟秋伸出去的那支胳膊半包圍了。

        佟秋遞完筆，從沙發上站起來，拉個小板凳坐在她旁邊，拿過她的題集�！皝戆�，我來拯救你了，哪個小滑塊把你給絆倒了？”

        商羽游蕩的魂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帶回了人間，終于能專心集中在物理題上了。

        70分鐘很快就過了，商羽給那兩只靈長類動物訂正了英語題，終于找回了點自信。

        “看那么多電影電視劇，你怎么就沒記住tobecontinued”商羽嘲笑周行，“還有，麻煩你背一下單詞好嗎？都高二了，exhausted,frustrated很難嗎？”

        “還有你，王致遠，我就不說閱讀理解了，完形填空你是靠猜么？完形填空和閱讀一樣，是要先理解的啊~~先掃一遍全文，大概知道講的是啥，你也好猜，對不對？”

        猴子和猩猩并排挨訓，感覺商羽比晶晶姐差不了多少了。靈長類動物的眼睛也會說話，它們正向著佟秋發出求救信號。

        “呃，嗯，商羽，看個電影不？”收到求救信號的佟秋開始著手解救，“看不看gravity？”

        “原聲？”商羽受物理荼毒積攢的郁郁炮火終于停歇了，眼睛放光盯著佟秋。商羽和佟秋都喜歡科幻，科幻小說和影視作品恐怕是商羽對物理保持僅有的些微興趣的原因了。佟秋點點頭，開電視，摸出硬盤連上，然后指使著周行和王致遠收拾桌上的書和卷子，搬出零食，集體挪到了沙發上。

        佟秋轉過身的時候，看見三個人已經愉快的霸占好了位置，王致遠和周行一個斜靠在雙人座上，一個團在之前他團著的單人座上，而商羽盤腿坐在觀影最佳位置——三人座的左邊，忽閃著眼睛巴巴的等著他開始播放。

        “……”本來想占個單人單座的佟秋盯著團在單人座的周行，周行假裝看不見。

        “秋哥，我不嫌棄你。”王致遠向佟秋招手，啪啪啪拍著自己旁邊的位置。

        佟秋看了他一眼，“謝啦，我怕你擠……”

        佟秋關了燈直徑走向了三人座的右邊，拿了兩個抱枕，扔給了商羽一個，自己靠著一個，斜倚在了靠背和扶手上，大長腿向著商羽的方向伸著，是個放松且舒適的姿勢。

        看完了gravity，周行和王致遠實在是不想看英文原聲了，選擇了熱血動漫。商羽看了一會兒，漸漸有些困了。頭天晚上忍不住看了會兒小說，睡得有點遲，中午又刷地理卷子抄政治卷子，這會兒感覺大腦要罷工了，于是在一片“納尼”“歐尼醬”“脫模大吉”“干巴爹”中歪歪倒倒，最后干脆把腦袋擱在了沙發扶手上。

        佟秋扭過頭來看到的就是一個蜷成了小小一團的商羽，在他腿與沙發靠背間的三角區域內縮著腿以嬰兒睡姿迷糊著的商羽。

        等佟秋抱來毯子把商羽遮得只露出一個腦袋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商羽還記得嘟囔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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