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英語課晶晶姐迅速的講了兩個單元的重點，文章精讀布置成了課后作業，然后就開始訂正周五的卷子。

        肖文拿了110，多丟了幾個兩分的閱讀題。商羽還行，114，依然是聽力滿分，單選丟了3個，被晶晶姐念叨了一下，閱讀丟了2個，完形填空丟了2個，整體還是雄霸了英語周考的頭部名次，如果作文能拿個23，總分137。晶晶姐知道她倆做卷子只花別人一半時間，也不過多說她倆，只提醒正式考試好好看語法類的題，不要答題太快，英語卷上140不是問題。

        政治課又是“熊老師”激情講述哲學思想。商羽一邊聽一邊抄卷子，商羽做政治題一般都是自己列答題要點，然后翻參考答案對要點，一目十行看參考答案，再連抄帶默寫的寫答案。

        下午歷史課老太太只用1/3的時間捋了宋代大事件，剩下的時間又是老太太講解她親歷的中國各黨派紛爭。商羽一耳朵聽著，迅速做了一份歷史卷，對完答案抄了個錯題集。

        寫完錯題集，商羽摸出了一本軟面的筆記本。這筆記本很是普通，跟大家桌上擺著的各種筆記沒什么大的差別。商羽翻了兩頁，兩種筆跡交錯在本子上，一種娟秀些，一種明顯粗放些。娟秀的字體跟商羽剛剛合上的錯題集上的字跡一模一樣，而另一個字體，則跟商羽物理會考練習題上佟秋的字跡完全相同。

        這是商羽和佟秋的交換日記。

        自從上了一中離家遠只能住校以后，兩人的關系就比一般朋友要緊密了許多。一中尖子班是從各個區招來的頂尖學生，基本都是初次離開家進入24小時集體生活的少年人，初入高一的時候，大家都帶著當初的傲氣，誰都不服誰，同一個區縣或者同一個學校來的學生們迅速抱團，在校園里見到了就有著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漸漸地，習慣和性格就在生活和學習中把小團體拆開重組，少年們結識更多朋友與玩伴，同區同校就不再重要了。商羽和佟秋不一樣，他倆初中就是好友，一直帶著點相互欣賞，一開始就抱了團，相互幫襯。有了新朋友反而被他倆拉著一起玩兒，成績起伏也不會影響友誼，撇開其他朋友，他倆之間頗有點少年人“流落在外、相依為命”的感覺，與其說是友情，倒不如說更接近親情。

        16、7歲的少年，除了身量逐漸變得修長或玲瓏，心理上也在飛速的吸收著來自老師和身邊好友的處世之道與生存智慧，極速的形成著自己的價值觀、世界觀和人生觀。可是平常說笑聊天做題，很少會有人深入的去聊自己所思所悟，多半點到即止，再聊就不是那個境界了。反而是情竇初開的那些悸動與憂郁，能在一眾人間病毒般蔓延。

        若是想用少年人青澀的思維探討思考世界與人生這么宏大的話題，唯有用筆去記錄時，才能順著尚還不算成熟的思想，去梳理對大千世界各種姿態的體悟，描述自己的迷惑與開悟，喜好與厭惡。

        這本交換日記，就是他倆精神世界溝通的渠道。每篇都不長，不寫流水賬，不記風流事，只是說著各種與兩人相關或不相關的話題。

        說是交換日記，其實每周兩人才做一次交換。上周佟秋交給商羽，商羽還沒來得及寫，只粗粗看了一下佟秋寫的什么。現在騰出了空閑時間，商羽拿出來準備仔細讀讀佟秋寫的東西，再順著思路給佟秋寫點啥。

        “3月22日

        都說春寒料峭，風帶著山頂上的雪氣吹下來，很清爽。沒有人不喜歡溫暖，但是涼爽卻是更值得感恩。頭腦發熱容易沖動，走一步只能看到一步。一絲涼意能讓人冷靜，走一步需看十步。我還差一些，做決定還得多思考，至少看五步。

        最近拜讀金庸，真是佩服他寬廣的思域，能構建出那么宏大的武俠世界。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大部分人都偏愛郭靖與楊過，覺得一個俠肝義膽，心懷天下；一個至情至性，亦正亦邪。我卻覺得做人當如令狐沖，爽朗豁達，豪邁瀟灑，深情不移，不需要豪言壯語，沒有豐功偉績，卻高度忠義。

        人生路漫漫，吾輩尚有廣闊空間揮斥方遒。幸得知己如商羽，足以。”

        理科生寫的東西好僵硬，呵呵。商羽一邊腹誹這幾段直來直去的文字，一邊開始做閱讀理解一般扒他文字里的深意，想知道他寫的時候在想什么。

        頭腦為啥發熱了，是沖動想做什么么？估計不是啥好事兒，不然為啥要冷靜考慮，想要做到最周全？嗯……值得深究。

        論武俠，楊過就算了，陰沉沉的，雖然姑姑閉月羞花，可是兩個人磕磕絆絆，太虐了。令狐沖的性格確實很好，用情至深啊，任盈盈也很好。郭靖大智若愚，是有大擔當的人。還是黃蓉最好了，可可愛愛，聰明伶俐，一直輔助靖哥哥。看來佟秋把令狐沖作為人生標桿了……嗯，確實性格有點像，佟秋也很豁達豪邁，爽朗坦蕩，朋友雖然多，但是對每一個朋友都很真誠。

        “人生路漫漫，吾輩尚有廣闊空間揮斥方遒。”？？這是為了湊數，順便寫一寫“揮斥方遒”以免考試寫錯吧？

        佟秋說商羽是知己一點也不為過。從古人婉約的宋詞到磅礴的科幻巨著或詼諧的科幻小品，從nba到鄉間野趣，看似截然相反的領域里他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和數不盡的共鳴。

        世間有太多有趣的事情，很多人可以與你有相同的愛好，可以與你一起背同一首詞同一篇文章，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在你看著大好春光下的綠樹成蔭，說一句“而今已亭亭如蓋矣”就知道你在懷念逝去的好時光；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你尚未道盡感悟或者是窮盡言語都無法描述感觸時，就能接上“是啊，我也這么覺得”。

        這份超越任何人的精神共鳴，讓商羽覺得她可以一輩子做佟秋的知己，也讓她覺得，他是她的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

        商羽提筆準備寫要給佟秋看的“周記”，卻又在知己兩個字上盯了半天。

        明明嘴上說著知己，卻又做著一些曖昧的事情。佟秋到底在想什么……

        也許佟秋真是把自己當成了家人，所以，稍微親密些也不代表別的意思。佟秋從來都是個坦蕩的人，如果真有什么其他想法，又這么熟悉了，大概是會直球出擊的吧。所以，自己還是不要太在意佟秋那些時不時透露的親昵吧。

        商羽意識到自己因為佟秋那些突如其來的親密有了些以往不曾有過的悸動，那只被他在毯子下扣握過的手，蹭過他小腿的腳，以及額間被他撫平過的地方，總是讓她的心有一點酥麻的感覺。可是，她和佟秋是知己好友，這樣就挺好了。

        “3月27日

        人生短短幾載春秋，畏首畏尾踟躕前行，豈不是枉費少年意氣？要我說，不論少年，抑或日后垂垂老矣，都可以快意情仇，活得灑脫一些才好。學蘇軾，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

        ……”

        抬杠果然才是第一位的。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我的知己竟然還會讀羽術。我內心深處，這位知己已經是我精神支柱般的存在了，希望，我也是他的精神支柱。”

        商羽把知己兩個字翻倍甩了回去，覺得釘住這層關系，大概也能釘住自己有些萌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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