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跛著腳下車的時候，鄒睿已經在社區醫院門口等著她了。

        他伸手接過商羽的包，又攙扶著她慢慢往社區醫院走。

        “公主抱需要嗎？你看看你這踩了狗屎的運氣，走個路都能把腳磕成這樣……”鄒睿好不留情。

        “……喂，你到底是不是我這邊的？”

        “你這一臉衰樣，真的不是踩到狗屎嗎？發生了什么？”

        “別提了，我跟佟秋看電影去了。結果他惹了我，我生氣往外走，黑燈瞎火的，萬萬沒想到能磕到座椅，更沒想到那個座椅這么睚眥必報啊。”走起路來腳還挺痛，商羽齜牙咧嘴地把一半重量都擱在鄒睿身上，斷斷續續地跟他吐槽。

        “黑燈瞎火的他怎么惹的你？該不會……”鄒睿一臉賤了吧唧的樣。

        “有病快直接進去開藥，別瞎想。他就……”商羽一想到自己被佟秋摸了下手就炸毛還把自己腳給弄傷，覺得實在是有點丟人，“就抓了下我的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鄒睿笑得都要站不穩了，“我的天啊，這是我認識的商羽嗎？你不是自稱小太妹，在球場哪個長得好點兒的男的沒被你調戲過，葷笑話說得老gay都臉紅。人家抓下你手，你就能這樣？！”

        商羽更覺得自己丟人了。

        她在很多人面前都沒心沒肺，她根本不在意她那些混不吝的舉動有沒有撩到誰，別人也撩不到她。可面對佟秋，她在別人面前都扔了的心肝脾肺腎，全都炸著毛，只要他敢撩，她立馬就變得不像她了。

        或者應該說，立馬變回了真正有血有肉的她。

        “你可別說了，給我留點臉吧……”商羽捂著臉。

        “哈哈哈哈哈~”鄒睿笑個沒完了。

        商羽抬手就要拍他，他連忙停了笑，把商羽扶進急診室。

        醫生看了看她還有些滲血的傷口，說傷口不深，萬幸沒傷到骨頭，處理得很好也很及時，只是因為傷的位置在關節附近，走動多少還是會有些疼。于是再次清潔了傷口，用了無菌免縫貼給她做了傷口粘合，又開了抗菌的軟膏用來外涂，叮囑她盡量不要拉扯到傷口，減少走動，把腳抬高，傷口會好得快一點。考慮到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劃破的，最終還是給她扎了破傷風。

        回到了鄒睿家，狗子綿羊熱情地貼了上來想跟商羽玩兒，被鄒睿強行截胡，摟著綿羊一本正經地指著商羽的腳給它講道理。

        “綿羊你看，商羽阿姨的腳受傷了，你不要去鬧她，你不小心碰到，她會很疼的。另外，你出去跑可千萬要小心，不要學你商羽阿姨，瞎磕。”

        商羽屁股剛坐在沙發上，就聽見刁民鄒睿對著狗子損自己，抬手就扔了個抱枕過去。

        “快給本宮端杯水！然后讓御膳房上晚膳！”商羽把腳翹起來，開始作威作福。

        鄒睿認命地給她端水，又給她把手機充電器送來，還附贈電視機遙控器和小零食。

        “老佛爺，您看您晚膳是吃黃燜雞，還是吃酸辣粉？小的給您點外賣。”

        “本宮中午沒吃主食，折騰了一下午，大份中辣黃燜雞米飯伺候……”商羽慢吞吞地說，順手插上手機充電器。

        她在回來的車上玩了一路的手機，等到社區醫院手機已經沒電了，醫藥費還是鄒睿給她墊的。

        開機以后，微信里果不其然有佟秋的信息。

        air：到了么，傷口都處理好了嗎？

        air：破傷風打了？

        信息是半小時前發來的，佟秋時間還掐的挺準。商羽沒有急著回復，她垂下眼，今天下午的一切她還沒消化完。她看了眼被佟秋強行抓過的左手，手背和手腕上似乎又傳來了佟秋的溫度和力度。

        她用自己的右手抓住了左手腕，搓了搓，似乎想把那感覺擦掉，又像是在回味。

        佟秋說姜瑩瑩不是她女朋友。還說商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商羽有些恍惚，他這么說，是什么意思？單身可約？時隔多年，發現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姜瑩瑩怎么辦，白跟他耗了這么多年。青春啊~

        可自己也沒什么立場給姜瑩瑩挽尊。雖然現在挺好的，但感情也耗給了佟秋這么多年。

        眼下看來，佟秋已經改了策略，從以往保持社交距離和分寸的“一般朋友”式，變成了把握機會就撩的激進式相處了。

        商羽有些怕。她招架不住佟秋的“暖”，更禁不起他撩。五年前他騎摩托帶她去看螢火蟲，補償她一般的浪漫約會，她記到了現在。

        她也試過與其他男生約會，可再沒有哪個場景能超過她與佟秋在一起時的星夜。

        大學有個學長追她追得很賣力。溫和的學長帶她逛大觀園和明城墻，還去了徐靜蕾常去的咖啡館，為了追求完美體驗他設計了一個最省時省力的路線，再把路線寫作小抄夾在錢包里，這樣就不怕她笑話他總要看手機找路了。學長還投其所好，送她巴赫的古典鋼琴cd。可學長萬萬想不到她十動然拒。

        她愛巴赫與古典音樂，是因為佟秋。而商羽無法接受他的理由，則怪誕得令人無語，學長和佟秋一個星座，商羽一想到就覺得自己無法跟學長相處。

        學長毫無意識地踩到了雷區。

        與佟秋有關的任何事都是商羽的感情雷區。連佟秋自己，現在也踩在他曾經遺留在她心里的萬畝雷區里。什么時候爆，就看他夠不夠幸運了。

        可是現在的商羽不再是那個16，17歲的小女孩了，那時只要佟秋一句話，她就可以歡欣雀躍不顧一切；只要佟秋肯說個在一起，或者喜歡她，她就可以毫不猶豫答應他，用盡她一切的能量去跟他肩并肩站在一起。

        現在的商羽遇上現在的佟秋，別說只是撩她，就算是佟秋直接表白，她都不一定會馬上答復。他們之間的空白太久，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那段往事，還是當年的白襯衫少年，抑或只是那些諸如“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的執念。她又如何能判斷佟秋的表現，是不是對過往的執念。

        她低著頭想了半天，暫時按住了自己想要逃避的想法。成年人了，該用成熟的方式解決問題，總是逃又有什么用。姑且看看自己能走到哪兒，也許這次以后，就真的能放下佟秋了呢。

        何況佟秋給了她每天三個問題的承諾。她的執念，也許能解開了。那之后，就順其自然吧。

        她拿起手機，對著腳踝處理過的傷口拍了張照，給佟秋發了過去。

        peach：[圖片]

        peach：都弄好了，沒問題。少走動就好得快。

        對話框上面立馬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沒一會兒佟秋的信息就來了。

        air：那就好。好好休息吧~

        air：房門鎖好。

        還記掛著房門呢。佟秋這算吃醋嗎？

        商羽幾不可見的一笑，沒有繼續回復了。

        吃完晚飯，商羽和鄒睿兩人看了個電影，商羽還不想睡，鄒睿就先去洗澡睡覺了。鄒睿周天要去打羽毛球，本來商羽也要一起，但是現在腳傷了，只能在家里待著吹空調。

        綿羊趴在商羽腳邊，陪著她整理文件。電視還開著，顯得熱鬧一些。

        整理文件是個蠻耗時間的活兒，不知不覺就到了半夜12點多。商羽終于坐不住了，伸了個懶腰，一瘸一拐地去衛生間。她和鄒睿去藥店買了防水的敷貼，她抽了一張把腳踝給包起來，就去沖涼了。

        等到她吹干頭發，翹著腳靠在床上，才拿起手機。

        佟秋給她發了信息。

        air：高考結束那天送姜瑩瑩的花，是黃玫瑰。至于為什么選擇了用花去拒絕，是因為想看你會有什么反應，沒想到鬧了個烏龍。

        air：那時候太傻了。你不搭理我，我就不敢找你。

        air：跟姜瑩瑩并不能算一直有聯系。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但是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并沒有超出校友的范疇。

        air：你今天還有一個問題可以問。

        商羽看了眼他發信息的時間，00：05。原來是掐著點把白天的問題回答了啊……

        她把前三條信息看了三遍，如鯁在喉一般，她幾乎要無法消化這幾句話里含義。她抖著手去查黃玫瑰的花語，打了三次才把黃玫瑰三個字拼對。

        黃玫瑰的花語是，拒絕。

        她那時只聽人說，佟秋在樓下給人送花，完全沒有注意他送的什么花。

        佟秋的高調讓所有女生都激動得跟著嗨，以為見證了一段美好的愛情。當事人卻一個在拒絕別人時忐忑等待商羽的反應，一個卻還沒來得及高興就慘遭拒絕。而商羽是整件事里表面最平靜的那個，她正忙著焚燒她的青春。

        他給人送拒絕的花，是為了看她的反應，這么說來，他那時候是喜歡她的……吧？

        陰錯陽差。

        商羽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撈了一縷頭發在手指間纏纏繞繞。

        商羽在心里罵佟秋，狗屁級草，狗屁高智商！直接拿一束紅玫瑰給她，不就好了！肯定是因為愛面子，生怕被她當空氣略過吧，哼！

        她長長地嘆口氣，再痛恨錯失又怎么樣呢，都是過去的事了。

        商羽盯著手機，腦子里卻開始一點點檢索被她埋在記憶深處的細節。

        還有那封信！他還讓人給她遞了封信，寫了一頁紙那么長，可她就只記得“遠走高飛”四個字。給她信，是為了確保她能想起還有他這么個人嗎？

        她又想到佟秋也是個驕傲的人，當初他自我保護般選擇了這么迂回的方式去探她的動向，卻得不到任何的反饋。商羽即沒有回信，也沒有因為嫉妒或者憤怒找他對質，他花了多久才確信商羽真的不在意他了？三天，五天，一周還是兩周？他滿懷期待又無望地等待時，會傷心嗎？

        商羽甩甩頭，為什么要心疼他！

        她拿著手機翻看了幾個群里的未讀消息，回復了幾條朋友發來的信息，才慢慢給佟秋回復。

        peach：知道了……

        peach：下一個問題我想想再問。

        回完消息她就直接關機，倒頭閉眼，強迫自己睡覺了。

        小劇場

        秋哥：如果有時間機器，先回去給自己一巴掌。

        商羽：使勁兒點！掄圓了！

        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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