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白臟她輪回路
黛玉死了,死在寶玉成婚當晚,瀟湘館外竹梢風動,月影移墻,凄涼冷淡,屋內只有焚燒的紙書,手帕遺留下的一釙煙灰。
寶玉聽到消息趕來的時候,紫娟已經替她整理好了遺容,現在的她干凈整潔,只是原本白皙的玉肌此時更白了幾分,原本紅潤的唇畔蒼白干燥了幾分。
除此之外,并無差別。
寶玉跪在黛玉的床前,一遍遍的說:“林妹妹,林妹妹,快起來,別睡了,他們騙我,我以為我娶的是你,我要娶的人一直是你呀!你別離開我,你只是生我的氣,睡著了對不對?”沙啞的聲音聽的讓人心碎。
寶玉就這樣,說著說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又哭暈了,醒來后又一遍遍的說,直到后來只能睜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趴在床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期間很多人都來勸他,賈正也來了,最后實在沒有辦法,連黛玉的貼身丫鬟紫娟也看不下去要趕他走,他卻好像靈魂離體一般,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眼睛一瞬都不曾離開黛玉。
三天滴水未沾,他終于撐不住暈死過去,薛寶釵讓人把他扶回怡紅院,一勺子一勺子的給他喂水,半步不離。
夜里寶玉發了燒,睡夢中,一邊哭一邊喊:“林妹妹,你別走,你別不要我,我知道我臟了,我配不上你了,我以后離你遠遠的,不擾你,你別走好不好。”
激烈的拉扯,使得薛寶釵的衣襟也被抓破了幾處,卻始終任睡夢中的寶玉拉扯,淚水卻不住的往下流。
第二日,寶玉昏昏沉沉的醒過來,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腦袋,漸漸看清了自己此時趟的地方是怡紅院,顧不得身體的疼痛,猛然從床上爬起來,正好一腳踢到睡榻邊的寶釵。
寶釵看他要走,也顧不上自己被踢的那一腳,“二爺,顰兒已經死了,你再不濟也愛惜一下自己,先吃點東西吧?”
寶玉猛然剎住腳步,頭也不回,聲音冷冷的說:“你不配提她,我不想在見到你。”而后毅然直奔瀟湘館,看也不在看一眼錯愕的寶釵。
之前寶玉守著黛玉,非說黛玉沒有死,不肯讓府里操辦后事。昨日他病了一天,賈母當即決定趁他病中把后事辦起來,不能再拖了。
寶玉踏進瀟湘館的時候,入目的不再是往日迎風招展的翠竹,而是一根根掛起來的白布,這一幕徹底激怒了他。
“誰讓你們干的,林妹妹只是睡著了,你們一個個都盼著她死嗎?”
寶玉一遍嚎哭,一邊去扯白布,滿院的下人都被驚的不敢講話。
紫娟此時確是冷靜的,支使了一個小丫頭去喚了賈母,賈母一來,看見寶玉已經瘋魔的模樣,當即心疼的快暈過去,連忙指揮眾人將新布置的靈堂拆了,寶玉這才又跌跌撞撞的摸回黛玉床前。
黛玉已經在床上趟了7日,喪事再不辦就不行了,此時,紫娟也看不下去了,“寶二爺,您行行好,讓姑娘安心的走吧,這已經是第7日了,再不辦喪事,不吉利了。”
這么些天,陸陸續續有人來勸,不是被寶玉無視了,就是被趕跑,紫娟說這話的時候原本沒有抱希望寶玉能有什么反應,然而多日不言不語的寶玉,此時卻抬起了頭,輕聲說:“勞煩姐姐再給林妹妹擦洗下身體,換身衣裳,一會我親自送他入棺。”
紫娟看著寶玉那副已然毫無生氣的臉,頓時心酸的直落淚,只勉強應了聲,就再也說不出其余的話。
寶玉守在院門外,眼里沒有聚焦,家丁們已經將一口上好的紅杉木棺槨停在里堂,靈堂也火速重新支了起來。
待紫娟給黛玉梳洗完畢,寶玉輕輕的將黛玉抱了起來,生怕弄疼懷里的人,然后又慢慢的放進棺槨,而后用手輕輕的描繪了一番黛玉的眉眼,緩步走出瀟湘館。
他知道,他的林妹妹再也回不了了,于是心也死了。
站在一旁的王夫人,賈母,王熙鳳,寶釵和一眾人見他如此,心中更添悲痛。
在場所有人都突然哭出了聲,除了寶玉沒哭。
將要走出瀟湘館大門的寶玉,此時回頭,冷冷的掃了一眼眾人,說:“何必如此虛情假意?若不是你們欺我,瞞我,何至如此?林妹妹死了,我們所有人都是兇手,莫要再落一滴淚,平白臟了她的輪回路。”聲音如同魔咒,攝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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