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黑著，外頭已經響起了震天的鞭炮聲，躺再貴妃榻上的人，明顯被吵的有幾分不耐煩，左右翻騰了兩下，干脆扯過綿軟的長絲被將腦袋一埋，不過顯然不夠，連綿不絕的鞭炮聲總是充斥著她的整個耳蝸。

        許是已經意識到再掙扎也于事無補，貴妃榻上的人終于放棄了掙扎，從被子里伸出了兩只手臂，撐了個懶腰，薄薄的里衣順著她的動作滑到手肘處。

        紫鵑此時也醒了，一邊坐在床邊醒神，一邊觀察著這邊的動作，見此場景，衣服也來不及穿好，匆匆奔過來，將黛玉的手往被子里挪，嘴里直埋怨：“哎呦，我的姑娘，瞧你，總是不懂的愛惜自己，這大冷天的手放在外頭吹風，著涼的話，又得咳好幾天。”

        黛玉爭辯道：“我難不成是那豌豆公主不成，就伸個懶腰的功夫，就能給我凍壞了。”

        紫鵑道：“你怕是比豌豆公主還嬌貴些呢！你先躺著，我去把爐火燒旺些，再拿衣服來給你穿。”

        雪雁此時也起了，聽聞動靜，見紫鵑在生暖爐，就去拿了衣裝來給黛玉換。

        “現下是什么時辰了？”黛玉道。

        “寅時剛過。”雪雁道。

        “那離給老祖宗請安還又一個時辰，你去看下其他人都起來沒有，起來的話讓他們到院子里集合，我有事要說，新年該有點新氣象了。”

        雪雁給黛玉穿戴好衣服領命出去了，那邊紫鵑已經沏好了茶。

        黛玉一杯熱茶下肚，身上剛有了暖氣，雪雁進來說人已經在院子里集合好了，紫鵑給黛玉拿了手爐，披了大氅，三人一同出屋。

        一眾丫鬟小廝在石階下排的整整齊齊的，黛玉只瞥了一眼，就自顧坐到早就準備好，放在屋門口的軟椅上，舉止悠閑，然而周身天然散發出的疏離感又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黛玉攏了攏披在身上的氅子，而后開口：“天氣怪冷的，原是不應該讓你們站在外頭聽話，但是我自有其他的考量，一來，新年第一天總得有個規矩；二來，我接下去講的話比較打緊，我希望你們都記在心里，天氣冷一些，腦子更清楚，說的話也就容易記住。”

        黛玉的話沒有人敢應聲，她又自顧說下去，“我知道因為我不是這府里正經的小姐，跟著我，讓你們平日里沒少遭其他院子下人的埋汰，受了不少委屈，因此你們中的某些人私底下沒有少罵我。不過，這也不怪你們，昔日我耽誤于情愛，對自己的身世自怨自艾，甚少關心你們，作為主子，也頗為失職。”

        底下的人無不低著腦袋，也不知道是冷的縮脖子，還是擔心今日被追責任，但是黛玉接下去的話，卻非常的出乎意料。

        \"按府里的規矩，你們幾個的粗實丫鬟小廝，一個月月銀也不過是幾吊錢，大部分還要拿去貼補家里，年都過不好，以往我手上也沒有銀子，只能當作不知道，今年倒是收了些現成銀子，就萬萬不能當作不知了。這樣，稍后散會后，一人去找紫鵑領2兩銀子，讓你們家里過個好年，就當是彌補你們照顧我這段時間受的委屈。“

        黛玉的話剛說完，院子里的丫鬟小廝都跪倒在地，連聲感恩戴德，只聽黛玉又道：”別忙著謝，你們需要知道我不是這府里的正經小姐，跟著我，不止昔日，往后還可能會受委屈，我今日就給你們選擇，愿意留下來繼續照顧我的，就留下來，不愿意的今日一并說了，我去回了老祖宗，給你派到其他院子里去，如此也不耽誤你們的前程。“

        若是以往，場下諸人聽她這么說，一定一遛煙的全跑了，可是一個受長公主喜愛、聲名在外、又有錢的而且還大方的女主人，簡直就是一個天大香餑餑，誰走誰是傻瓜？

        于是眾人紛紛表示要留在瀟湘館，鞠躬盡瘁，黛玉對這個反應還算是滿意，遂又點點頭，道：”我是給過你們機會讓你們選擇的，是你們自己要留下來的，既然如此，丑話咱們也要說在前頭，其一、你們既然選擇了我，往后這府里，你們只需要記得，我是你們的主人，我說的話，才是你們該聽的，旁的與你們不相關，一切以我的命令為準；其二、若是有異心的，趁早走，若是之后被我發現，你們對我陽奉陰違，我定不輕饒；可都明白？“

        黛玉一番恩威并施的話說完，所有人都嚴肅起來，從前這個院子里除了紫鵑和雪雁就沒有人真的把黛玉當個主子，今日之后，景象必然大變，再不會有人敢輕視黛玉半分。

        一個人的高貴是根植在骨血里的，即便是從前黛玉忘了自己原本高貴的出生，再憶起時也必然不容人質疑。

        也許最開始丫鬟小廝在開始的一霎那，是因為一些外在的原因選擇留下，但是現下卻一定是因為來自內心的嘆服，因此，當他們再次匍匐在地說，”謹記姑娘教誨“時就顯得格外莊重，聽的紫鵑雪雁也是一陣激動。

        “很好，承蒙各位不棄，往后我必也不會虧待了大家，別人有的我都會給你們，別人沒有的，我也會盡力給你們。”黛玉道。

        眾人：“謝姑娘。”

        黛玉：“行了，我也乏了，今日早會就到這邊，你們找紫鵑領了錢，各自散去，若是家里近的，報備了，放你們一天假回家吃團員飯去。”

        紫鵑領著眾人散去，黛玉道：”雪雁，你是我南方帶來的，從小一起長大，我視你為姐妹，昔日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卻再不能有下次了。你別哭，這段時間委屈你了，你去與紫鵑說，其余人領2兩銀子，你與她各5兩，且去吧。“

        雪雁謝了恩，拿袖子擦干了眼淚，用手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從剛才的失態中清醒過來，去瀟湘館庫房與紫鵑一同領了賞錢，再回來的時候卯時也快到了，三人遂一同去了榮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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