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遺物
王氏這一哭，哭的著實兇，林少臻和黛玉連番哄勸了許久才停了下來。
黛玉見她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才問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王姨娘，我聽聞，我父親曾留了些東西。”
王氏是個有分寸且謹(jǐn)慎的人，知道此事不方便在外頭議論，左右瞧了兩眼說：“不是什么緊要的東西，不過就是些典籍，他知你從小愛讀書，給你留了些孤本，現(xiàn)在就放在我樓上的客房，你隨我上去拿吧！”
黛玉會意，也說：“父親最是懂我，有勞姨娘了。”
幾人隨著王氏上了二樓，進(jìn)了王氏的客房，將門鎖了，兩個侍衛(wèi)自覺的守在門口。
王氏從衣襟里拿出了林如海留下的日記本和賬本，對黛玉說：“這么重要的東西，我不敢隨意亂放的，貼身放著，被了拿了，怕給你惹禍。”
黛玉很感激她，從小這個姨娘就沒少疼她，這么些年過去了，也時時刻刻為她著想，原本溫柔的聲音越發(fā)輕柔了幾分，說：“姨娘對林家有大恩。”
王氏道：“我在林府多年，老爺從未虧待我，夫人待我親厚，林府待我比我親生父母都好，“我雖是妾，身份連府里的丫鬟都比不上，卻也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分的清楚好賴，我盡些綿薄之力就當(dāng)我是在報老爺夫人的恩情吧！”
黛玉：“姨娘萬萬不可再說這些妄自菲薄的混賬話，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當(dāng)為少臻考慮，若是你直接瞧不起自己，他日就不怕別人瞧不起少臻嗎？”
王氏明白黛玉的意思，說：“姑娘說的是，我日后便不再說了。”
黛玉沒再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在桌子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仔細(xì)的用受撫摸了一遍林如海留下來的日記本和賬本，覺得日記本紙張的紙質(zhì)不太對。
如果是父親在世時用的日記本，到現(xiàn)在差不多有十幾年了，紙質(zhì)應(yīng)當(dāng)泛黃，也不至于這么光滑，可是這本日記本的紙質(zhì)，卻出奇的好，甚至比自己平日用的還要好幾分，上面還篆著梅花，與賬本所用的紙，紙質(zhì)完全不同。
待遇未曾懷疑王氏會欺瞞于她，索性就直接將心里的疑問問了出來，“這個日記本紙質(zhì)倒不像是我父親生前所用的，與賬本紙張的紙質(zhì)也相差甚大。”
王氏道：“姑娘說的對，這本日記本，確實不是老爺?shù)脑瓉砟潜尽！?
“當(dāng)年老爺送我走時，我并不知道我的行李里走這兩樣?xùn)|西，是后來偶然才發(fā)現(xiàn)的，我在林府時，老爺爺教過我寫字，我好奇就翻了翻，其間記錄了一些秘聞，我這才知道，老爺必然是預(yù)見了什么事才著急將我送走，留我一條命，把這天大的秘密藏在我這里，以求將來有一日能得見天日。”
“昆山發(fā)生了水災(zāi)，朝廷派北靜王來昆山賑災(zāi)，我見北靜王為人忠義，處處為百姓著想，便知這是一個機會，就將這日記本和賬本都呈給了北靜王。”
“果不其然，北靜王看見日記本中所記之事為之震怒，許諾會將此事傳于圣廳。”
“只不過，北靜王覺得日記本里的東西干系甚大，需要直接傳于圣聽，就將原本拿走了，自己模仿姥爺?shù)淖舟E，謄抄了一本新的，留給姑娘，你查看。”
黛玉：“原來是宮中的東西，難怪比我平日里用的還好些。”
黛玉翻開林如海的日記。
十一月初五，天氣晴。
夫人走了，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看著玉兒在她靈前哭暈過去，我心甚痛。
十一月十五，天氣陰。
夫人的后事已經(jīng)操辦完成，連日來忙于家事，余下諸多政務(wù)未理，明日又長去一趟蘇州，可憐我那孩兒，又無人照看。
十一月二十，天氣晴。
蘇州回來，聽府里的下人說，玉兒成日待在臥房，未曾出門半步，我心甚憂。
十二月十七日，天氣陰。
四十九天的守孝期快到了，掙扎了許久還是決定送玉兒去她外祖母那邊。一來，我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再無續(xù)弦打算，玉兒身邊若是沒有長輩教養(yǎng)，日后議親怕招人非議，說我林家女兒無教養(yǎng)；二來，我如今身上背著巡鹽御史的差事，平日日事務(wù)繁忙，玉兒一人在府里又無姐妹兄弟照拂，不甚寬心。
只是如此，倒是委屈我那孩兒了。
一月初十，天氣陰。
玉兒明日便要乘船北上，前去京都外祖母哪里，準(zhǔn)備了許多日了，還是覺得有許多東西沒備齊。
一月十一，天氣陰。
玉兒的船還沒始遠(yuǎn)，心里就有些后悔了，我為什么不干脆娶個人回來，多養(yǎng)個人而已。
黛玉看到這里，情緒有些翻涌，看不下去了，慢慢的將日記本合上。從前她是怨過父親的，母親去世不到3個月，她就將自己送到賈府來，讓自己寄人籬下，終日惶恐不安，如今從父親的日記里才看出來，他是真的愛自己，之時迫于無奈才將自己送走。
困了十幾年的心結(jié)，這一刻，瞬間就與父親和解了。
她再次摸了摸這本被重新謄抄過了日記本，克制著自己，沒有馬上去尋找真相，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何須急這一時？
黛玉把手伸向方才放在一側(cè)的賬本，問王氏：”這個賬本是？“
王氏知道黛玉的意思，回道：”這個賬本是林家府上的賬本，無關(guān)其他。“
黛玉心下了然，點了點頭，說：”既如此，我便帶回去細(xì)細(xì)察看，不急這一時。“
黛玉還想再說些什么，門外似乎有人來了，兩個侍衛(wèi)正與之交談，紫鵑看見黛玉望向門口的視線，心領(lǐng)神會，走到門邊來開了個門縫，見門外的是奕環(huán)、奕軒、顧瑾瑜等人，連忙把門打開，請人進(jìn)來。
黛玉見來的人是他們?nèi)瑥淖簧险玖似饋恚松先ィf：”你們怎么來了？“
奕環(huán)：“早晨起來的時候，就見你院子里的侍女過來稟報說你出門了，后來又聽于管事的說，北靜王兄連夜來見你，想來是有急事，我們不放心，就尋著車轍印找來了，看看有什么東西能幫上忙。”
顧瑾瑜也道：“黛玉妹妹若是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盡管說。”
黛玉道：“現(xiàn)下確實有些事情要麻煩你們。”說著轉(zhuǎn)身將林少臻拉到跟前，說：“少臻，見過固倫長公主、十二皇子和顧公子。“
林少臻半分也不膽怯，端端正正的對他們?nèi)嗣總�人行了一禮。
”這個是我胞弟，昨夜才到京中，如今他和他阿娘就住在這客棧里，我不太放心，所以想請公主準(zhǔn)許我?guī)飩z到云岑山莊住幾天，我會盡快找到住處安頓他們的。”
奕環(huán)：”這都是小事，別說住幾天，就是住一輩子也沒打緊的，只是你什么時候有個胞弟的，我卻從未聽說。“
黛玉：”這個說來話長了，我日后再與你們細(xì)說，就連我自己也是昨夜才知曉的。”
黛玉說著又轉(zhuǎn)向顧瑾瑜道：“我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顧公子，我想在私塾附近置一處院子，你人脈廣，可能幫我尋一尋附近有沒有閑置的院子在變賣的。“
顧瑾瑜：”這倒不是難事，我一會就派人去辦，只是你雖然這段時間是住在宮里，從前卻是住在賈府的，自己置了院子，是要搬出來住嗎？“
黛玉點了點頭說：”恩，我林家雖然落魄了，但是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書宦人家，我一個孤女寄住在賈府也就罷了，哪里能把兒郎寄養(yǎng)在旁人的院子里埋沒志氣的。“
聽她這么說，顧瑾瑜心里對黛玉的欽佩又多了幾分，她自己也不過剛滿18歲，從小又無父母依靠，外表雖然柔弱，內(nèi)里卻藏著錚錚傲骨，于是鄭重的再次承諾道：”黛玉妹妹放心，這點小事，我一定給你辦的妥妥的。“
這邊諸事議定，顧瑾瑜直接回了城里，其余眾人一齊回了云岑山莊，北靜王的兩位侍衛(wèi)將人送到就回去復(fù)命了。人既然到了云岑山莊就不會再有什么差池，畢竟這里是皇家的地盤，沒幾個人真的會嫌棄命太長了。
黛玉等安頓好了林少臻和王氏，連紫鵑也不讓跟，獨自回了房間，鎖了房門，拿出妥善放置在衣襟里的日記本和帳本。
猶豫了許久，黛玉覺得自己尚未準(zhǔn)備好接受父親死亡的真相，還是先拿起了賬本。
算賬，黛玉是擅長的，因為林如海無子，便把黛玉當(dāng)成男兒來教養(yǎng)，這些東西，大小黛玉就有接觸，她的心思玲瓏，后來還偷偷摸摸的學(xué)了些心算，只是從未與人說過，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黛玉翻開賬本的第一頁，就認(rèn)出了林如海的字跡，確定這本賬本是林如海親自登記的。但是她不理解的是，林府向來是有賬房記賬的，父親政務(wù)繁忙，何須自己特意做這個事情？
再者，每個人記賬的手法，或有不同，黛玉的記賬手法是跟家里的賬房先生學(xué)習(xí)的，與林如海管用的方法并不相同，而這個賬本的登記手法，卻與當(dāng)年黛玉所學(xué)一模一樣。
怎么看都像是刻意為了留給黛玉而做的。
父親為何會留這個賬本，他是否預(yù)感到些什么？黛玉沉了心思，帶著疑惑一頁頁的慢慢在心里盤算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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