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多心
聽見這話, 尚明臉上沉了沉,正想叫他起來的話打住了, “假傳圣旨?你假傳什么了?”
果然是這樣,六斤心中有了計較,當(dāng)了皇帝的確是最忌諱這個,他把試探出來的東西放在一邊,又道:“那些朝臣們倚老賣老, 幾位王爺……尤其是六王爺,只隔岸觀火冷眼看著,奴婢便去跟側(cè)妃娘娘說, 不如把魯王妃的女眷接去西暖閣暖暖身子。”
“雖然是小事兒, 不過那些王爺看見,就該能領(lǐng)會陛下的心意。”
“你說的不錯,的確該這么辦。”尚明面上緩和了不少, 伸手虛虛一扶六斤,六斤順勢起來,聽見嗣皇帝又說話了。
“這不算假傳圣旨, 以后這種事情不用回朕,你自己拿主意。”
六斤的主意是個什么路子, 尚明心中有數(shù),當(dāng)了皇帝怎好試試親力親為?再者他剛登上皇位, 父皇又死得突然, 的確是根基不穩(wěn), 四面楚歌, 這個時候自然是要授予六斤便宜行事之權(quán),不然一來一回的,可能就錯過機會了。
只是這樣的話說出來,六斤臉上一點釋然都沒有,反而連眉頭都皺了起來,不等人發(fā)問,六斤又道:“只是這事兒……叫王妃娘娘知道了。”
“她差人把魯王妃接去了東暖閣,又差人去前頭宏德殿請人,正妃全送去了東暖閣,側(cè)妃去了西暖閣,現(xiàn)如今宏德殿就剩下些侍妾了。”
好好的計策就叫這個上不了臺面只知道斗氣壓人的靖王妃給攪和了,還叫旁人看了他妻妾不和的笑話,尚明一張臉立即漲得通紅。
“她是覺得朕當(dāng)了皇帝,她就一定能當(dāng)皇后不成?還是當(dāng)我老李家從來沒廢過皇后?還是以為她那個連字都不會寫的兒子是什么天縱奇才,朕看在他的面上也要容下她繼續(xù)跟朕作對!”
“陛下息怒。”六斤勸道:“奴婢仔細想想,覺得這倒也不是全然的壞事。陛下是天子是一國之君,自然是豁達大度的,先施恩于兄弟也是情理之中,那些還在靜觀其變的王爺們看見陛下此舉,想必也要有所動作才是。”
他聲音慢悠悠的,還有點猶豫,明顯是現(xiàn)編的,嗣皇帝深深吸了兩口氣,臉上紅色雖然退了,可依舊很是生氣。
“朕一定要廢了她!朕絕對不能讓她當(dāng)上皇后!”
“陛下息怒,現(xiàn)在不能廢了王妃啊。”短短一句話愣是叫六斤說出了忍辱負(fù)重的意味。
“糟糠之妻不下堂,陛下,就是王妃她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能在剛登基的時候就廢了她。”
尚明瞪著六斤,“不現(xiàn)在廢了她,等她當(dāng)上皇后,那就是國事了!到時候更難!”
六斤勸道:“陛下,您想想皇后娘娘,有靖王妃在前頭擋著,皇后娘娘的侄女兒也就不好進來了。”
“再者……”六斤壓低了聲音,“關(guān)鍵時刻也能把她拋出來,借機推行政令。前頭幾位皇帝廢后……其實也沒費多大功夫。”
話雖然說得吞吞吐吐,不過尚明已經(jīng)明白六斤是什么意思了。
他皺著眉頭想了片刻,道:“你說的在理。不能這樣輕易的放過她……她還真當(dāng)自己是皇后了不成?要是沒有朕這個皇帝——誰給她的膽子!”
過了沒多久便是巳時,宮女掐好了點來叫她們,又帶著去前頭燒香磕頭。
這的確不用費什么腦子,就連朱砂也沒出錯。
許元姝跟王妃打了個照面,想說什么卻又無從談起,加上又是在別人的地方,到處都是眼睛,也就是點點頭就過去了。
倒是魯王爺,許元姝每次進來都能看見他在看自己,便也大大方方會給他一個眼神。
初冬的天氣,跪在這冰冷冷的乾清宮里,著實是不好過。
到了下午申時,太監(jiān)送她們出宮,不過魯王爺還是要在宮里繼續(xù)跪著,孝子要守三天靈堂,就是皇帝也不例外。
出了宮門,魯王府的馬車由原本的兩輛變成了三輛,前頭那車夫上前行個禮,又對王妃道:“傅媽媽怕王妃腰酸,特意吩咐多備一輛馬車,叫王妃展展腰。”
傅芳苓點點頭,“傅媽媽做事一向周全。”說著將身后幾人一掃,道:“許側(cè)妃,你上來伺候。”
許元姝上前一扶王妃,覺得她似乎沒怎么借力,直接就自己上去了。
等這兩人上了馬車,后頭幾人對視一眼,梅氏意有所指說了一句,“王妃倒是喜歡許側(cè)妃。”
郭玄妙嘴角閃過一絲微笑,喜歡?敲打才是真的。她一扭頭先上了馬車,梅氏看見郭玄妙眼中精光,給恩敬使了個眼色,拉著朱砂上了郭玄妙這輛馬車。
傅芳苓上了車就靠著半躺了下來。許元姝坐在一邊,雖然沒太委屈自己,不過的確是沒正妃舒服的。
馬車沿著護城河外頭一圈噠噠噠的走,傅芳苓忽然睜開眼睛,道:“東暖殿……可是沒有西暖殿舒服的。”
許元姝眉頭微微一皺,她沒太明白傅芳苓說的是什么意思。
西暖殿是趙側(cè)妃,東暖殿是靖王妃……這是在暗示她什么?還是她進去大殿跟王爺對視那兩眼被王妃看見了?
興許是她臉上疑惑的神色太過明顯,這車?yán)镉种挥兴齻儍扇耍S元姝很快便發(fā)覺王妃的視線落在她臉上。
“早知道不推你那一下了。”
這話越發(fā)的叫人不好接了,可是王妃連著說了兩句話都沒出聲……許元姝道:“其實不重,后頭還有桌子擋著呢。”
話說出來她自己先笑了,道:“靖王妃喜歡端著,原先在翊坤宮她就是那個樣子。”
傅芳苓眼睛一亮,道:“雖給了把椅子坐著,可又不給人墊子靠著,若不是我跟她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魯王爺又是在魏妃娘娘名下養(yǎng)了三年,我真以為她別有用心。”
聽見她這么說,那句“我們可是靠著羅漢床躺了一天”就不太說得出口了,只是傅芳苓被靖王妃的人請走的時候就是從羅漢床上下來的,再加上許元姝那個表情,她還有什么不明白。
傅芳苓嘆道:“還有三天呢。”
許元姝安慰道:“要么明日給后腰墊個擋板,也能稍微撐一撐?”
傅芳苓點了點頭,道:“大后天我就告假。”說著又沖許元姝招招手,道:“你也靠著?”
不管從哪里看,王妃都是個爽快的人,想起那日兩人一起去騎馬,許元姝便也收了疑心,舒舒服服的跟她靠在了一處。
傅芳苓道:“其實我當(dāng)日沒想推你——我是挑了個站在桌子前頭的人推來著。”
沒想到她連這個都敢說,這么解釋倒也合適,可是許元姝不免又多想了。
她沒法讓自己不多想,面前這個人可是王妃……她自己不過是個妾。
看見她臉上又沒了笑容,傅芳苓微微一聲嘆,道:“傅媽媽是原先大長公主帶出宮的,大長公主還幫她找到家人。從小看著我長大……總之她事事都要想一想大長公主該怎么做,我家里……否則也不會叫她陪我到魯王府,往后你就知道了。”
這又是什么意思?是說大長公主府的人不待見這傅媽媽?許元姝詫異地看了一眼傅芳苓,只是她一樣閉上眼睛養(yǎng)神了。
馬車回到王府,許元姝下來就跟傅媽媽打了個照面,傅媽媽先是有點驚訝,可隨即便是一臉欣慰的上前去攙扶傅芳苓。
聯(lián)想到方才她的話,許元姝不難猜到傅媽媽的心思,驚訝是因為她怎么在王妃車上,欣慰……就是感嘆王妃居然知道使喚人了。
可她并沒有被使喚,許元姝立在一邊,看見王妃上了傅媽媽專門吩咐人抬來的轎子,又給她眨了眨眼睛。
這是用她堵上傅媽媽的嘴不成?
眼看著主仆二人其樂融融地走了,許元姝回頭一看自己的丫鬟,甘巧道:“已經(jīng)備好了熱水,還有粳米粥,娘娘先吃一碗再去洗漱可好?”
酉時剛過,天便黑了,靖王妃還有趙側(cè)妃以及其他三個侍妾分別上了馬車,由侍衛(wèi)護送著回府。
靖王妃上了馬車,服侍她的宮女恭維了一句,道:“等三日后舉行過登基大典,娘娘便能住在坤寧宮了,再也不用來回奔波了。”
縱然大行皇帝才死了兩天,靖王妃知道她這個身份無論如何也不能笑的,臉上還是不由自主露出了笑意,只是片刻之后她就收了臉上笑容,擔(dān)憂道:“父皇去的突然,母后心中悲痛,這個時候怎好叫她收拾東西離開坤寧宮?”
這個時候,靖王妃口中的“母后”也已經(jīng)回到了坤寧宮。
她年紀(jì)畢竟大了,跪了一天連腳都腫了,湘君跪在榻上給她揉腿,宋媽媽給她倒了熱茶,又給她懷里塞了個燒得暖暖的銅手爐。
皇后緩過勁兒來便問道:“靖王妃那邊事兒辦妥了?”
宋媽媽點點頭,道:“娘娘放心。”又把今天發(fā)生的事兒全說了,“都不用收買人,不過叫宮女實話實說,她就坐不住了。”
皇后冷笑一聲,道:“她原本就嫉妒心重,又總覺得自己是正室,殊不知得人給她做臉?biāo)@個正室才坐的安慰。”
“她總看見哀家行得直走得穩(wěn),也敢給皇帝臉色看,也敢駁回皇帝的話,她以為她自己也能這樣——”
皇后得意的晃了晃腦袋,一臉的勝券在握。
“外頭說靖王爺愛她敬重她,她自己過得什么日子她自己難道不知道?還當(dāng)真了不行?若是王爺真的愛她,她怎么會進門這么些年才有身孕?要知道那位趙側(cè)妃進門之后,四年就懷了三個,這才是真喜歡。”
“她就是個傻子!”
宋媽媽恭維道:“傻子好,傻子才不會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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