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和虛英找到管事嬤嬤的住處，結(jié)果晚到了一部，管事嬤嬤的家人，老少一共九口人，皆死于利刃之下，甚至龍淵和虛英找上門的時候，地上的血跡都還未干。

　　顯然，殺人者只是比他們早來了片刻而已。

　　在現(xiàn)場沒有找到兇手留下的任何痕跡和線索，龍淵和虛英對視一眼，相互搖搖頭。

　　猛然間，龍淵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對虛英急道：“速速回宮！”

　　虛英追問道：“怎么了？

　　出了何時？”

　　“回去再說！”

　　龍淵來不及解釋，留下幾名禁軍，讓他們?nèi)ハ蚩h府報案，而后，他和虛英帶上其余的羽林衛(wèi)和禁軍，又急匆匆地趕回皇宮。

　　到了皇宮大門這里，龍淵下了馬，沉聲問道：“今日何人當值？”

　　一名禁軍的司馬快步上前，拱手施禮，說道：“龍淵將軍，今日是卑職當值！”

　　龍淵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問道：“今日可有何人出宮？”

　　聽聞這話，虛英頓露恍然大悟之色。

　　今日他們奉命搜查西宮，這屬于突發(fā)事件，提前根本無人知曉，幕后真兇也不可能提前派人去殺管事嬤嬤的家眷。

　　肯定是幕后真兇在知曉了此事之后，才向?qū)m外傳遞出消息，導(dǎo)致管事嬤嬤一家九口人全部被滅口。

　　那么，他們只需查出今日有誰出宮，便不難找到幕后真兇了。

　　虛英兩眼放光了看眼龍淵，暗暗挑起大拇指，龍淵還真是機警過人，心細如絲啊！聽聞龍淵的發(fā)問，禁軍司馬一邊回想，一邊說道：“今日早上……”他剛起個話頭，龍淵便打斷道：“從巳時出宮的人說起！”

　　禁軍司馬頓了頓，仔細回想，喃喃說道：“巳時出宮的人，除了龍淵將軍、虛英將軍外，就……就只有掖庭的石寺人出過宮！”

　　龍淵眉毛挑了挑，問道：“石寺人？”

　　“石援石寺人！”

　　寺人是官名，在宦官當中，屬于最底層的小官。

　　皇宮內(nèi)中，有兩大系統(tǒng)，一個是掖庭系統(tǒng)，一個是永巷系統(tǒng)。

　　掖庭主要負責管理宮內(nèi)人員的吃穿住行，永巷是負責管人的，包裹皇宮的宮女和內(nèi)侍。

　　掖庭令和永巷令通常都是由宦官擔任，兩者平級，俸祿皆為六百石。

　　不過掖庭令負責的事務(wù)又多又雜，其中還包括了掖庭獄，所以掖庭系統(tǒng)的人要比永巷系統(tǒng)的人多得多，光是官員，掖庭系統(tǒng)就有一百六、七十號人，而永巷系統(tǒng)官吏只有三、四十人。

　　皇宮的采買，亦歸屬于掖庭，所以掖庭的官員會經(jīng)常進出皇宮，掖庭的寺人以出宮采買為由，禁軍通常是不會攔阻，也不會多加盤問。

　　等禁軍司馬說完，龍淵和虛英對視一眼，立刻意識到這個石援有問題。

　　兩人沒有多耽擱時間，立刻在全城范圍內(nèi)搜捕石援。

　　可惜的是，兩人的搜捕行動展開沒多久，便接到洛陽令董宣派人傳來的消息，在北城區(qū)的一口水井內(nèi)，有百姓發(fā)現(xiàn)了石援的尸體。

　　龍淵和虛英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他們到時，董宣也在那里，石援的尸體業(yè)已被打撈上來，他的致命傷和管事嬤嬤家人的致命傷完全一樣，皆被人用利刃割開了喉嚨。

　　傷口很細，也很平滑，表明下手之人的出招極快，一擊斃命。

　　宮中的寺人死在宮外，還被拋尸在水井當中，這讓董宣眉頭緊鎖，此事作為洛陽令的他也脫不開干系。

　　見董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虛英苦笑，說道：“董縣令，此事不用你管了！”

　　董宣聽后，只是眼眸閃了閃，然后多一句的話都沒有追問，立刻向虛英拱手施禮，說道：“如此，下官就多謝虛英將軍了！”

　　既然龍淵和虛英肯接手這件事，顯然石援的死不簡單，其中很可能涉及到宮中的隱秘之事。

　　自己一個外臣，而且只是區(qū)區(qū)一個縣令，能不插手就盡量不插手，能把這個燙手山芋推出去，就趕快推出去。

　　追查了一大通，龍淵把能想到的線索都想到了，但無一例外，對方是把所有的線索都清除得一干二凈，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在回宮的路上，虛英向左右看了看，低聲問道：“龍淵，你認為此事會是中宮的那位所為嗎？”

　　長秋宮又被稱為中宮。

　　貴人住西宮，太子住東宮。

　　在虛英看來，郭圣通是傲慢跋扈了一些，但她的心思當真能做到如此縝密、如此歹毒嗎？

　　龍淵看了虛英一眼，搖搖頭，一言未發(fā)。

　　皇宮的人越來越多，可是，也變得越來越不太平。

　　劉秀剛定都洛陽的時候，皇宮里沒有多少人，走在偌大的皇宮里，讓人感覺空蕩蕩的，有時候連續(xù)走過幾座宮寢，都看不到一個人。

　　而現(xiàn)在，宮女和內(nèi)侍都數(shù)以千計。

　　兩人都是心情復(fù)雜、心事重重地回到皇宮，到了清涼殿，面見劉秀。

　　劉秀看向龍淵和虛英，問道：“查得怎么樣？”

　　龍淵和虛英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陰麗華，欲言又止。

　　劉秀一直把陰麗華保護得很好，現(xiàn)在發(fā)生了這種事，龍淵和虛英覺得還是不要讓陰貴人知曉得好。

　　劉秀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但說無妨。”

　　只看龍淵和虛英的神情，劉秀就知道事情不順利，他不可能一直守在陰麗華的身邊，時時刻刻的保護他，皇宮里陰暗的一面，也應(yīng)該讓她看到一些了。

　　龍淵深吸口氣，隨即把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向劉秀講述了一遍。

　　劉秀聽后，臉色陰沉，陰麗華也是滿臉的驚容。

　　她不知道，為了給她的飲食當中下避孕的藥物，對方不僅買通了西宮膳房的管事嬤嬤，現(xiàn)在事情敗露，竟然下毒手殺了管事嬤嬤的全家，甚至連派出皇宮去通風(fēng)報信的人都不放過。

　　“豈有此理！”

　　劉秀握緊了拳頭，沉聲說道：“宣掖庭令來見我！”

　　掖庭令的下屬官員出了問題，劉秀當然要把掖庭令找來，問個清楚明白。

　　以前，許汐泠擔任掖庭令之職，后來她一躍成為美人，做了天子妃嬪，掖庭令的職務(wù)自然轉(zhuǎn)交給了旁人。

　　現(xiàn)在擔任掖庭令的是宦官張充，在走進清涼殿院子里的那一刻，張充的腿就軟了。

　　只見院內(nèi)，兩旁林立著羽林衛(wèi)，一個個面如冰霜，目光中都帶著刀子，渾身的肅殺之氣。

　　張充走到劉秀近前，噗通一聲跪伏在地，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奴……奴婢拜見陛下！拜見貴人！”

　　在皇宮里，不是做了官的宦官就可以在天子面前以微臣自居的，能自稱臣者，那得有天子寵信才行。

　　劉秀面沉似水地看著跪伏在地的張充，問道：“石援是你的屬官？”

　　“是！石寺人是掖庭屬吏！”

　　“他現(xiàn)在何處？”

　　“這……這奴婢不知！”

　　“石援勾結(jié)奸佞，暗中謀害貴人，你可知曉？”

　　張充一聽這話，腦袋嗡了一聲，眼前發(fā)黑，險些沒當場嚇暈過去。

　　他腦門頂在地上，連聲說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啊！”

　　“你身為掖庭令，對下屬官吏的所作所為卻一無所知，我要你還要何用？”

　　說著話，劉秀喝道：“來人！”

　　隨著他的話音，兩名羽林衛(wèi)跨步出列，走上前來，插手施禮，說道：“陛下！”

　　“將張充拖下去，打入掖庭獄，嚴審！”

　　西漢末期，至王莽的新莽時期，京城乃至全國各地，都設(shè)有很多的監(jiān)獄系統(tǒng)，光是京城一地，就有監(jiān)牢二十六座之多，劉秀稱帝，遷都洛陽后，把大部分的監(jiān)獄系統(tǒng)都廢除掉了，其中也包括掖庭獄。

　　只不過后來皇宮里的人越來越多，龍蛇混雜，其中難免有手腳不干凈的，或者粗心大意犯錯的，要收監(jiān)這些人，只能在皇宮設(shè)立監(jiān)獄。

　　所以劉秀廢除掖庭獄沒多久，又重新啟用了掖庭獄。

　　現(xiàn)在，劉秀將張充這個原本主管掖庭獄的掖庭令，直接下入大牢。

　　張充感覺自己的頭皮都快炸了，他連連向前叩首，急聲哀求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拖下去！”

　　劉秀懶著再看他。

　　兩名羽林衛(wèi)，一左一右地架住張充的胳膊，把他拽出清涼殿。

　　這次，劉秀是動了大怒。

　　西宮有人膽敢給陰麗華下藥，這已經(jīng)不是涉及到陰麗華一個人的問題了，今日能有人給陰麗華下藥，明日就能有人給郭圣通、許汐泠下藥，給太子劉強，劉輔、劉義王下藥，甚至是給他劉秀下藥。

　　這皇宮哪里還是天子的家，簡直要變成藏污納垢之地了！看著臉色鐵青的劉秀，陰麗華輕輕拉住他的手，小聲勸說道：“陛下別氣壞了身子！”

　　劉秀看著陰麗華，反握住她的手，說道：“是我讓麗華受委屈了！”

　　如果麗華的身子調(diào)理不好，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她。

　　想到這里，劉秀又看向正在一旁正襟危坐，盡量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邳彤。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偉君，麗華能否痊愈，恢復(fù)如初，就全靠你了！”

　　邳彤躬身說道：“微臣盡力！微臣自當竭盡全力！”

　　這次他總算沒說盡力而為，而是改成竭盡全力了。

　　劉秀看著邳彤，禁不住搖頭苦笑。

　　他又看向龍淵和虛英，說道：“看來，我是該好好整頓一下皇宮了。”

　　龍淵和虛英雙雙躬身施禮，表示贊同。

　　劉秀說道：“張昆！”

　　“奴婢在！”

　　張昆一溜小跑地來到劉秀近前，屈膝跪地。

　　剛才張充被打入掖庭獄，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掖庭令那可不是小官，平日里，也是在皇宮里橫著走的主兒。

　　可是現(xiàn)在，說下獄就下獄，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這讓張昆清楚的意識到，何謂伴君如伴虎，后脊梁一個勁的冒涼風(fēng)。

　　“你送貴人回西宮，西宮所以之宮娥、內(nèi)侍，一律押入大牢候?qū)彛�所更換之人，由你親自去挑選，倘若以后再有奸佞之徒混入西宮，再發(fā)生類似之事，我只拿你一人是問！”

　　張昆嚇得汗如雨下，連聲應(yīng)是。

　　張昆跟隨劉秀這么久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天子發(fā)這么大的火。

　　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縮著脖子，躬著身子，哆哆嗦嗦地站到陰麗華的身邊，好像生找到了避風(fēng)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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