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告辭
這一年半,醉宵樓完美詮釋了什么叫起死回生。
如今,已然是整個西寧,這一行的頂尖兒了。
聽說,明年可能要搬走。
想著見不到夏火了,伙計們還真有點不舍得。
有伙計跟著湊了進去,站在夏火邊上:“小夏,今兒這出,怎么樣,喜歡嗎?”
戲臺上,唱的書生和小姐的情愛。
“不喜歡,走了。”
果然不喜歡。
“明天來,明天有你最喜歡的曹將軍那出。”
“知道了。”
看著人從茶樓離去,門口伙計半個哈欠卡在了喉嚨里:“就走了?”
“嗯,明天來。”
“明天,不是又是曹仁和和曹貴妃那一出,有這么好看嗎。”
“嗯,好看。”
伙計:“……”
拐回租住那條胡同。
那行走的腳步停了下來。
側(cè)身,看向東方,重復(fù)肯定了一句:“特好看。”
獨孤煜終于,掰倒曹家了。
而她,離開京城,也一年半了。
這一年半,遠在西寧這處海灣城池,關(guān)于京城的事情,多半也只能從茶樓酒肆里,聽那些戲班子半真半假的唱上幾段。
每次聽到不屬實的地方,她總是忍不住發(fā)笑。
譬如說,唱到奸妃曹婉書,里面有一段給皇上灌酒,暗殺皇上的戲碼,她第一次去聽的時候,在所有人或緊張,或憤慨的時候,就她一人,笑的前俯后仰,不可抑止。
結(jié)果,被人送了好幾個白眼,哄罵了幾句,說她擾亂秩序。
差點沒給轟出來。
再譬如說,戲中唱后期,奸妃罪行敗露,失寵受虐,她又忍不住發(fā)笑。
貴妃是失寵了,但沒受虐,只不過,是成了后宮之中的透明人。
戲本子也唱了貴妃的孩子,那孩子是被怎么唱沒的,也著實叫臨夏好一頓笑。
說那孩子,從一開始就是假的,是貴妃用來爭寵獲得皇上信任的工具。
敢情,這些人老百姓,都把獨孤煜當個傻瓜。
民間寫戲的,想象力太豐富。
不過,曹家倒臺,確實大快人心。
不怪那些戲本子,想象出那么多些作惡自有天收情節(jié)來。
所謂,爽點。
她懂。
她聽的時候,忽略掉有點好笑,其實也覺得,寫的很精彩。
茶樓偶爾,也會唱她爹和她哥。
她也很少聽。
并不是英雄將軍的故事唱的不好聽。
而是,英雄將軍,死了。
她哥,死了。
死在了戰(zhàn)場上。
他終究,沒能娶到他心愛的女人。
某一天,醉宵樓來了兩個京城的客人,中午吃飯的時候,跑堂的說起這兩個客人談話的內(nèi)容。
說是臨將軍自從滅了突厥,回到京城后,就大病一場。
老吳感慨了一句,說臨將軍是英雄,是個大將軍,但同時也是個父親。
一年之內(nèi),死了女兒,又死了兒子,那怕是大悲郁結(jié),才會病倒。
臨夏那天的午飯,沒吃。
再后來,前西寧總督,后任兵部尚書的何大人回西寧省親,酒席設(shè)在醉宵樓。
因為覺得她做的飯菜好吃,非要老吳帶她前去面見。
她躲不過,也不好得罪,怕牽累醉宵樓,只好前往。
那何大人,贊了她廚藝堪比御廚,說是京中有位朝陽公主,甚是嗜甜,近日病的稀里糊涂,也還惦記著吃口甜的,皇上正在廣納天下高廚,問她有沒有興趣,隨同他上京進宮,為公主調(diào)理飲食。
老吳緊張的不行,她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
那何大人倒也不強求,放了她回去。
老吳后來到廚房找到她,問了她為何放棄如此飛黃騰達的機會。
她只道:高處不勝寒。
老吳愣了會兒,也算是懂了,點頭道:是啊,宮里規(guī)矩太多,哪里做個不好,便是要掉腦袋的。
再后來,再后來,再后來。
京城對她來說,越來越遙遠。
那些人,那些事,她也真的,只當聽聽了。
*
夏日末,醉宵樓接了筆大生意。
何大人的二女兒生了一胎雙生胎,準備大擺筵席。
而這酒席,便打算設(shè)在醉宵樓。
臨夏那兩天,其實想和老吳告辭的。
當時找這份活兒,不過是為了果腹,活下去。
哪想到,最后越做越忙,越做越忙。
老吳在銀子上沒虧待過她,對她也一向有禮。
正因為如此,她想走都不好意思。
但這個夏天,她打算做過就走了。
離開皇宮,本來就不是為了出來打工的。
她想到處走走看看,結(jié)果這一年半,卻都被困在西寧。
一開始幫扶著老吳把店重新張羅了起來。
后來,老吳人太好,她就一時不好意思走。
但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待的實在也有些久了,怎么說呢,膩歪了,也煩的很。
尤其是老吳那新婆娘,比起之前的舊主母了,實在是個厲害角色。
自那蝦肉事件后,處處和她不對付。
日常翻個白眼,送個冷哼。
偶爾嘴巴還閑碎幾句,偶爾臨夏聽到,她說他男生女相,狐媚痞子,簡直哭笑不得。
臨夏看宮中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看的都要吐了。
出來還得受這婆娘的氣,索性,也有了借口,跟老吳告辭。
她本來就是個隨性的人,留在這一年半,也夠報答老吳當時的收留了。
結(jié)果,老吳接了這么個酒席。
她便想著盡盡最后的仁義,幫他先把這酒席操辦下來再說。
廚房這天,忙的跟個什么似的,人人腳不沾地,手不停歇。
外面賓朋滿堂,設(shè)了好幾十桌。
原先店里的人不夠用,老吳還從外面雇了不少人。
臨夏從早晨開始,就沒停過。
兩個肩膀,都快不是她的了。
好在,國宴都操持過,這種宴會,她完全也能應(yīng)付。
午宴最后一道菜上了桌,她已經(jīng)累的直不起腰了。
她帶的一徒弟,叫個青豆,很是有眼力見兒,給她不知道從哪里,搬了個太師椅進來:“師傅,你坐會兒。”
臨夏一坐下,青豆就給她捶背捏肩:“師傅,很累吧。”
臨夏扭了扭脖子:“嗯。”
青豆從廚房的遞菜小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很是羨慕:“這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瞧這排場,師傅,你一會兒要不要出去看看?”
臨夏道:“我出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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