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評為20世紀(jì)中國最優(yōu)秀的文學(xué)博士之一的劉占巖站在中國最頂尖學(xué)府燈光璀璨的臺上，抬眼望向原本空曠的會場現(xiàn)在早已是座無虛席。滿滿當(dāng)當(dāng)坐滿的學(xué)生和社會各界的朋友都引頸看向他。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按照助理替他擬好的稿件說話，目光觸及臺下坐在輪椅上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卻突然改了主意。

　　他合上了準(zhǔn)備好的稿件，又清了清嗓子，清朗道：“在座的各位都應(yīng)該聽?wèi)T了演講稿吧，不如今天我來講點別的。”

　　臺下坐著的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學(xué)生們卻率眾鼓起掌來。他們早就聽膩了講座這般固定模式的稿件了，有新的內(nèi)容自然是歡迎的。

　　劉占巖沒想到學(xué)生們這么熱情，于是開講了。

　　“我家是農(nóng)村的，這點大家都知道。小時候，我爸老愛打我媽，因為什么呢？因為我媽是個傻子，經(jīng)常干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比如說在米缸里倒白醋，在買來的豬油里面摻水，我那時候恨她，恨她是個傻子讓我被村里所有的孩子嘲笑。”

　　“農(nóng)村孩子們，都皮實。農(nóng)村也沒什么好玩的，給人取外號編歌謠是常見的事情。可當(dāng)事人就不這樣想了。那時候他們都給我編了哪些歌謠呢，我說給大家聽聽看。”

　　“劉占巖，劉占巖，小小年紀(jì)真可憐。屋里父親老瞎眼，有個母親傻得沒眼看。”

　　“劉占巖，劉占巖，你爸盼你早點去扛鹽，換回鹽巴掙買菜錢，順帶給你媽買點黃糖好心甜。”

　　“劉占巖，劉占巖，小小年紀(jì)造孽得沒法看。偏偏母親最疼人，天天都在村口盼。”

　　“劉占巖，劉占巖，真小氣，說說真話都不行。都說你媽是傻子，就你自己不相信。”

　　“劉占巖，劉占巖，你說你可憐不可憐。瞎眼老爸掙錢可憐，家里傻子老娘吃喝拉撒全靠你管。雖說天天把你往家里盼，可我們啊，才不要傻子兒子和我們一起玩。”

　　他不曉得，面對一眾鎂光燈，頭發(fā)早已花白的他，講起這些往事，還能依稀看得出小時候的樣子。他講到這些往事雖然早已釋懷，卻還是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臺下坐著的所有人已早早沉浸于他的講述了，因此根本沒發(fā)現(xiàn)他的這點異樣。

　　“那時候我挺恨我媽的，恨她是個傻子，恨她讓我被其它人嘲笑。所以我根本不和她說話，也不搭理她。就好像我和她是陌生人一樣。現(xiàn)在想來，我那時候真該死啊。”

　　他的目光停留在慈愛注視著他的輪椅老人身上，萬千歉意從未消減，只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增加。

　　“其實，我知道，我媽是被我爸買來的。記憶里，我爸每次打我媽都打得挺狠的，每次都很大動靜，很多村里人都來圍觀，讓我也間接變成了一個笑話。更讓我覺得難堪的是，傻女人雖然傻了，可她個子高，身材好，皮膚也白，就算瘋傻了，仍然有不少人想占她便宜。”

　　“生活在幸福今天的大家或許都想象不到這樣的地方吧？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就真的是這樣，愚昧，無知，暴力，自大，還充滿了猥瑣。如果我一直生活在那里，或許我也會那樣。”

　　“可是我的母親啊，我的傻子母親，她是突然有一天就不傻了。她會扛著拳頭過來幫我打架，會偷偷給我拔芨芨草吃，會在我睡著了以后給我蓋上所有的稻草被子，會在父親提著刀砍我的時候冒著生命危險拉開我……會在我所有艱難的時刻出現(xiàn)幫助我。她就像是一個神。”

　　“不，于我而言，她就是我的神。她指引著我的道路，指引著我前行的方向，指引著我走向應(yīng)該走向的地方。是她堅持讓我讀書，是她告訴我讀書的意義就是讀書本身，是她的鼓勵我才能在文學(xué)上有所創(chuàng)造。”

　　“可就是這樣的神，卻在30歲出頭的時候就癱倒在了床上。”他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如果人生真的有劇本的話，我覺得她連配角都可能算不上。她的人生，無論怎么看都是不被眷顧的。有時候我想，應(yīng)該是她把自己一生的所有好運氣都給了我吧。”

　　“我的小姨父曾經(jīng)開著摩托車把我和她連夜帶出了閉塞的村莊，讓我們重獲新生。我的小姨，在我母親失蹤的日子里不計代價地照顧著我的外公外婆。而我的母親，也用自己的雙腿保護(hù)了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和我的表弟。在大車沖過來的時候，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地把他們給推開了，看傻了最邊上的我。因為當(dāng)時的我也直觀感受到了死神來了的感覺。”

　　“有一次我問她，你犧牲了雙腿，是不是就還清了小姨一家的情了。她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說，小姨一家的情我得一輩子記住，我們是一輩子都還不清的。自此，我曉得她有多么的重情。而小姨，小姨夫，則成為了我的第二位母親和父親。我的表弟，則和我更親了。”

　　臺下同樣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在擦拭著自己的眼淚。臺上的講話還在繼續(xù)。

　　老人轉(zhuǎn)向身邊的大姨，給她緊了緊身上的圍脖。會場里熱，松開一會兒她會更舒服的。大姨只是傻傻看著他，沒有動作沒有言語，可唯有眼神如水一般的溫柔慈愛。

　　他忍不住又掉眼淚了。他的大姨，這些年真的是太辛苦了，用盡了一切機(jī)會掙錢供養(yǎng)著他和哥哥，讓他們一個成為了中國有名的文學(xué)博士，一個成為了南方最出名的企業(yè)家。可她這一輩子，從二十歲以后的人生到現(xiàn)在都沒有為自己活過的。

　　“我曾經(jīng)問我媽，問她后不后悔生下我。她回答說，我是她一生的驕傲。我想，今天站在臺上的我，終于可以承認(rèn)這一點了。”

　　掌聲雷動。不少人都開始擦拭眼中的淚光。

　　臺上的劉占巖和臺下的母親兩人靜靜對視著，彼此微微一笑。

　　就算自己只是人生的配角，可只要自己努力，也可以翻盤的。只要你相信，只要你去做。

　　【任務(wù)完成，收獲【擔(dān)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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