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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Chapter 126


重磅炸彈爆發后的余韻久久回蕩在虛空中,把所有聲音都屏蔽在了無形的屏障之外,足足過了好幾秒,一名津海市委領導才擠出聲音:

        “什……什么意思?他不是‘畫師’嗎?阿歸是誰?”

        林炡強壓情緒剛要開口,卻被張志興搶了先:“知道金三角的毒梟塞耶么?你要是知道塞耶,就能知道他獨生女身邊最忠心的保鏢是誰。”他惡意地向吳雩一瞅,笑道:“你看,區區十年就沒人知道你了,多可惜——想當年連方片j金杰都得管你叫一聲哥,是不是?”

        方片j?!

        沒人知道阿歸是誰,但提起方片j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能讓金杰叫哥的可想而知是什么角色。那市委領導臉色霎時更難看了,鐵青地指著吳雩哆嗦了半晌:“可是……可是那沒道理啊?十二年臥底回來換了人,你們云滇發現不了?你們簡直——簡直——”

        林炡聲音緊繃繃地:“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怎么不是我們想的那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把毒梟的人當作功勛臥底塞來我們津海,你們到底是想干什——”

        “吳支隊長。”這時宋平沉聲打斷了:“你難道就沒什么要說的嗎?!”

        滿室霎時安靜下來,眾目睽睽之中,只見吳雩垂眼望著身前凝滯的空氣,沒有看任何人,更沒有看步重華。

        少頃他終于吸了口氣,說:“沒有。”

        “你……”

        “是我頂替了解行。”

        ——是我頂替了解行。

        他每個字都非常平淡又清晰,但卻像燒紅了的鋼針,宋平勃然色變:“吳支隊長!”

        另一邊林炡終于忍無可忍:“我說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所有人都他林炡異常焦躁的聲音一震,緊接著只見他深吸了口氣,再次強壓住情緒:“臥底計劃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復雜,我也是在張博明死后才慢慢摸索出頭緒,但我敢肯定十二年來的畫師都是吳雩。從錦康區看守所坐牢開始算起,到一年前圍剿鯊魚,從頭到尾沒別人,都是他!”

        “放屁!”剛才那領導簡直氣極了:“你們云滇他媽的敢用一個毒梟的馬仔當臥底啊?!”

        “別那么叫他!”一直沒出聲的步重華猝然喝道。

        領導被吼懵了:“你你你……”

        “都安靜!”宋平呵斥了句,皺眉轉向林炡:“那解行是什么人?”

        林炡看了吳雩一眼。

        明明是所有混亂的中心,這個人卻格外沉默安靜,像是所有情緒所有神態甚至所有聲色都從他身上褪去了,如同一潭死水般無聲無息。

        “解行是特情正式備案的臥底人員,代號‘畫師’,但他并不是特情組唯一的臥底。十三年前我們分批送出了很多人,都是經過層層考核選出來的,都一樣的忠誠優秀。”林炡頓了頓,似乎很難找到合適的詞句修飾自己的意思,最終只能放棄了:“——解行只是一個龐大計劃中最末端的一環。”

        真話雖然難聽,但這其實是可以理解的。跨度如此之長烈度如此之劇各方面投入資源如此巨大的滲透行動,怎么可能把所有賭注押于一身,讓一個二十歲年輕人單獨挑大梁?

        “當年的滲透計劃名為選臥底,其實各方面要求都跟訓練特工無異,否則派出去的人根本沒能力滲進金三角的販毒核心。解行確實出類拔萃,但他只是一個大三|退學的實習學警,正常情況下他都不該被招進來,是張博明把他私下推薦給了特情組總負責人胡良安,然后老胡給了他破格特許。”

        說到這里林炡表情也有點復雜:“特情組派出去的每個臥底都有自己的行動代號,而解行最初的行動代號,叫做探驪。”

        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想要奪取這深淵九重之下的稀世明珠,就得趁著惡龍憩息短暫的機會,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險從其頷下偷取,此為探驪得珠。

        “張博明的計劃,是讓解行去勸說策反當時已經深入毒幫核心的阿歸,讓阿歸成為特情組真正的間諜。但這么做是違反保密原則的,因為誰也不知道解行和阿歸這兩人之間最后會是誰策反了誰,所以張博明的私下計劃只得到了胡良安口頭允許,但特情組沒有文字備案,其他人也完全不知情。”

        “后來三年間,特情組有些滲透計劃取得了很大進展,絕大部分都停滯不前,也有幾名臥底英勇犧牲了。而在當初放出去的所有人里,只有解行這條線堪稱是奇跡,不僅一路披荊斬棘,甚至協助邊境緝毒布下了好個監視站和情報網。所以到第三年的時候,老胡讓特情組把絕大部分資源都傾斜到了解行這條線上,畫師成了特情組深入敵陣最重要最關鍵的刀鋒。”

        宋平視線一瞟吳雩:“但實際上以畫師名義為特情組賣命的人是阿歸?”

        林炡說:“對。”

        “老胡敢讓張博明這么干,這膽量從何而來?”宋平瞇起了銳利的眼睛:“難道阿歸跟解行是雙生子?”

        雙生子之間的忠誠和情分比親兄弟更甚,確實可能說服特情總負責人胡良安為此冒一點風險,宋平算是問到了點子上。但問題是雙生子怎么會一個上了公大,一個去給毒幫當馬仔?

        現場所有人都同時露出了恍然和迷茫的神色,只有步重華始終緊緊盯著吳雩,腦子里閃電般浮現出那張軍訓集體合影——白楊般挺拔的青年學生,與眼前這孤獨沉默的側影漸漸重合,但又逐漸錯開,終于顯出了眉角眼梢極其微妙的不同。

        但當時那些最細微的疑惑,當初都被他以集體照像素模糊十二年歲月磋磨為由,潛意識說服自己忽略過去了。

        直到現在他才無比鮮明刺痛地意識到:不,不是。

        那并不是同一張臉,那不可能是雙生子。

        “……不是。”林炡干澀地回答,略微轉向吳雩低聲問:“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應該是表兄弟,對吧?”

        吳雩開始沒出聲,過了好幾秒,才突兀地把臉往背陰面微微一偏。

        這個動作很輕,在場所有人都沒發現,只有步重華在電光石火間看穿了他最隱秘的心思——他想躲避自己的視線。

        他甚至不想再當著自己的面開口說任何話。

        “等等,姓林的,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這時另一邊津海市領導忍不住了,又急又氣問:“連雙生子都不是,表兄弟你們都分不出來,你們他媽的就是故意把人塞給我們的吧?!”

        “特情當年的規矩確實有漏洞,但那些臥底個個都是刀尖懸命,留幾張檔案照片就不錯了,難道叫他們出發前每人拍幾張高清大特寫掛辦公室墻上?”林炡態度也不太好:“十二年高危潛伏,你知道會遇到多少傷病多少意外,相貌身材甚至五官改變一點都是正常的!再說除了張博明,我們根本都不知道有阿歸這么一個人存在,上哪去聯想臥底回來換了個人這種事情?!”

        老領導一時語塞,然后疑上心頭:“不對啊,那胡良安呢?張博明死了,總負責人也糊了眼?”

        話音剛落周遭就陷入了詭異的安靜,林炡一開口卻欲言又止,臉上慢慢露出荒謬諷刺無奈,以及種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復雜神情。

        吳雩無聲地閉上了眼睛。

        “……老胡中風了。”半晌林炡終于無可奈何道,“突發腦梗死,根本來不及交待任何事情,那是兩年以前。”

        四下一片安靜,連宋平都啞口無言。

        步重華心底被重重一撞,泛上麻痹的刺痛。

        命運多數弄人,但放在阿歸身上,那應該是命運對他連半絲善意都不曾有。

        胡良安當年人老成精,多年心血操勞,腦力超負荷運轉,最后突發中風實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如果這事發生得早一點,張博明可能會意識到未雨綢繆的必要性,會立刻就把阿歸的存在密告于后來的特情組負責人馮局;偏偏不巧的是,快兩年前恰好是特情組正準備對鯊魚進行收網再過幾個月就塵埃落定了的關鍵時刻。

        張博明不會覺得在僅剩的幾個月里還有什么變數,也就不會急著立刻把阿歸的事往上捅。畢竟在他的認知里,阿歸死于紅山刑房,已經死了整整十年,何必急著這幾個月?

        更重要的是,如果解行載譽歸來,兩人一起向上級匯報當年阿歸的秘密,看在畫師累累戰功的份上,還有誰會對阿歸的身后名譽烈士待遇有絲毫吝嗇和非議?

        ——張博明的想法并沒有錯,錯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畫師十年前就換了人,更沒想到自己的生命會在那個下午戛然而止,跟胡良安一樣來不及留下半個字!

        “也就是說十三年前的內幕只有三個半人知道,胡良安張博明解行,加半個張志興。”宋平頓了頓,利刀般的視線在林炡周身一打量:“那你呢,誰告訴你的?”

        林炡苦笑了下:“張博明。”

        “是那天下午你拿著紙條去他病房質問的時候?”

        “……不,”林炡眼底有些悲哀:“是他離開后的第十五天。”

        宋平一怔。

        “那天上午我接到調查組的電話,說解行堅決否認涉嫌殺害張博明,而我對畫師的指控也缺少實證。我非常憤恨,準備出門面見調查組領導,但這時有人敲響了我的辦公室門……”

        “錦康區看守所?”林炡手臂上搭著外套,腳步絲毫不停,語氣莫名其妙且不耐煩:“我什么時候跟你們說過要銷毀紙質檔案,這種事跟我扯得上關系?”

        來人是電子信息科負責人,臉上同樣一片疑惑和莫名其妙:“您自己簽發的內部指令啊,吶您看這日期,十五天前,沒錯吧?”

        十五天前。

        仿佛無形的鉤子在神經末梢一繃,林炡猝然停下腳步。

        “您讓錦康區看守所銷毀被指定的部分陳年紙質檔案,以配合電子數據檔案庫的建設工作,而且必須要在半個月內盡快完成——您看這落款沒錯吧,是您的后臺賬號對不對?要求銷毀的那部分老檔案已經按保密原則銷毀過啦,我來向您匯報電子數據庫現在的運作情況,首先從服務器架構開始說起……”

        來人還在叨叨匯報什么,但林炡已經沒心思聽了。他恍惚抬手向對方搖了搖,夢游般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嘭然關上門。

        整個特情組里知道他密匙密碼的只有一個人,可十五天前那個人死了。

        某種冰涼的猜測如水底黑影,漸漸浮上林炡心頭。

        他幾乎是倉惶地拔腿回到辦公桌后,打開電腦登陸后臺,查看歷史操作痕跡;屏幕上一排排數據映在他瞳孔深處,隨即猝然停下,整個人難以抑制地戰栗起來。

        ——十五天前,下午5:39分,他的密匙登陸情報網,修改了電子檔案庫里的一份收押文書。

        被收押人叫做解千山。

        那天下午所有陰差陽錯的命運,都在那一刻得到了解釋。

        五點,林炡帶著紙條敲開張博明的病房門,心灰意冷的吳雩已經不再關心他們打算如何處理自己,從走廊拐角轉身上樓回到了自己病房;

        五點十分,張博明燒掉紙條,稱自己想單獨靜一靜,滿腹狐疑的林炡不得不告辭出門,來到了醫院一樓大廳;

        五點二十,張博明用林炡的密匙登陸后臺,迅速下達了讓云滇錦康區看守所配合電子檔案庫建設工作,盡快銷毀陳年紙質檔案的內部指令;

        然后張博明做了生命中最后一件事。

        他調出錦康區看守所收押檔案上解行身穿囚服的照片,對面部五官做了細微修正,讓屬于解行的那部分特征變得模糊,整體形象更削瘦,眼眶也略微加深,更靠近年輕時的阿歸。

        解行犧牲,胡良安無行為能力,張博明單人不成證。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為已經死亡十年的“毒販馬仔”阿歸證明清白,索性便讓那從未被命運善待過的名字永遠消失,讓他余生以解行的名義,行走在明光堂皇的人世間。

        這一看似多余的舉動實則非常縝密,也是張博明情急之下能想到的唯一辦法。而當時他之所以用林炡的密匙,是因為他不確定這些年來自己的密匙已經在父親那里暴露了多少,更不想讓阿歸的安危成為日后父親拿捏威脅自己的籌碼。

        當天下午近六點,當張博明登上醫院天臺時,心里可能還在反復斟酌回頭如何跟林炡解釋。是否能爭取來林炡的幫忙和掩護。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再沒能走下那座天臺,僅僅數分鐘后,他從高空墜落,飛濺鮮血染紅了陰霾天穹。

        他應該更沒想到,自己告別人世半個月后,林炡從錦康區看守所一次莫名其妙的工作報告中發現了端倪,繼而抽絲剝繭,推導出整個真相,使在高強度訊問中精神幾近崩潰的吳雩終于獲得了最后一線生機;時間再往后推一年,那份被他修改過的收押文書被傳真去了津海市南城分局,審訊室里的年大興還在滔滔不絕揭發當年解千山坐牢越獄的罪行,審訊室辦公室桌面上,照片中的解千山還是個年輕人,黑發剪得很短,皮膚很白,身穿藍色囚服。

        只解千山喚行客,誰知身是未歸魂。

        十三年前的阿歸與解行站在同一具軀殼里,他們的目光穿越了紛飛戰火與離亂時空,與十三年后的步重華平靜對視,無遮無擋。

        “也就是說,你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推導和猜測,沒有文字實證?”宋平緊皺眉頭沉沉地問。

        城市霓虹從遠處遙遙映照著爛尾樓,一排排腳手架在大廳內投下縱橫的陰影。林炡咽了口唾沫,終于低聲說:“沒有蓋過公章的文字實證。”

        “什么意思?”

        “……我拿到了十幾年前張博明的書信記錄,調查了解行被派出去頭三年特情組的情報往來,還去秘密探視了胡良安。那個時候老胡聽到‘阿歸’這兩個字還有反應,張著嘴啊啊地叫,脾氣變得很壞,掙扎拿東西砸人。醫生說那其實是因為他心里發急,他的大腦在提醒自己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但他說不出口,不論怎么掙扎都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林炡低下頭,一拳捂著嘴巴,片刻后他恢復了沙啞而平穩的語調:“不過那是一年多前了,上個月我去探視他時,老胡癱在輪椅上笑呵呵的,看見人也笑,看見鳥兒也笑,看見大街上的汽車也笑。他安詳而快樂,已經徹底消失在那個我們觸碰不到的世界里了。”

        林炡看向吳雩,吳雩垂下了略微發紅的眼眶。

        “我感情上的確是,”宋平聲音艱澀喑啞,但突然頓住。

        他控制了下情緒,然后轉了話鋒,說:“但情理上我必須把吳支隊長帶回去配合調查,這件事的牽扯面實在太廣,可能需要對當事人采取一點措施……”

        林炡猝然變色,剛要揚聲說什么,剛才那發急的老領導沖口怒道:“什么吳支隊長,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去!老宋你不要犯糊涂,你知道這件事情性質有多敗壞,有多嚴重嗎?!”

        宋平說:“老紀你先別……”

        但那姓紀的老頭根本不想聽:“別什么?!你知道這姓林的嘴里哪句真哪句假,他說這姓吳的是真臥底你就信?他說解行死在十年前你就信?!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們不小心讓毒販混進特情隊伍里,為了掩蓋事實編出來的鬼話?!”

        宋平也發怒了:“你這純粹是陰謀論,你不能——”

        “不能什么,你知道這種大事報上去對我們意味著什么?啊?!你以為你頭上那頂官帽還戴得住?!”那姓紀的老頭簡直氣極了,隨便指了兩個老部下,又一指吳雩:“拉走!上強制手段!”

        “老紀你想干什么!”宋平怒吼。

        “你才是想干什么!”老紀領導吼聲比他還大。

        翁書記一拍宋平的肩:“先帶回去,從長計議,這件事太大了,我們津海確實做不了主……”

        “把那姓吳的帶走!上銬帶走!!”

        ——砰!

        巨響震蕩耳膜,混亂戛然凝固,所有人驚愕地扭過頭。

        步重華一手向大樓外平舉著槍,槍口兀自裊裊冒煙,聲音簡短緊繃:“我看誰敢上銬。”

        老領導滿面怒紅:“你——”

        步重華一抬眼盯住他,緩緩地重復:“我看誰敢上銬。”

        黑暗中他眸光森寒,和當刑警時截然不同,隱隱有些令人心驚的東西。姓紀的老頭只覺兜頭一潑冰水,涼意不由躥起,這時只見步重華將那把非制式黑槍子彈退了,甩手一扔,啪!

        手|槍摔在地上,好幾個人同時觸電般向后一聳。

        步重華面朝著眾人,緩緩后退數步,停在吳雩身前半米處,扭頭低啞地問:“你就沒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吳雩望著身側黑暗的長夜,一言不發。

        “吳雩,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信。”步重華看著他蒼白淡漠的側臉,語調壓抑但可怕地平穩,一字一頓道:“只要你現在開口,說什么我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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