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蹊蹺
回了太醫院,謝沅沅便將靜和公主得麻疹的病歷報告給院正,畢竟麻疹通過接觸傳染,需要嚴密隔離,否則容易擴散開來。
病歷之中義正言辭地借古人之詞建議道:“上醫治未病”,還洋洋灑灑了列了關于后宮之中兒童婦女保健的清單。
從兒童的胎兒期至青春期,無不細致入微,字字珠璣。而婦女的常見病也是一一羅列出來,引經據典,用于教習也不為過。
得了黃老師傅的應允,謝沅沅便收集了三宮六院的名冊,將后宮之中各人納入健康管理體系之中。
懷有龍胎的余貴人是其中的重中之重,自從謝沅沅入職,須得每隔二日便為貴人診脈安胎。
診了脈,聽了胎心,龍胎一切生長發育正常,倒是看起來年紀尚小的余貴人面色沉郁,憂心忡忡地將謝沅沅留了下來。
“謝女醫,我這腹中總有些綿綿作痛,可太醫都診了并無大礙,吃了湯藥也不見好轉。”她本是極為幼態純真的長相,眼仁像黑葡萄一般,唇珠嘟起,一派天真。而此刻郁郁的神色卻為晶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滿是惴惴不安。
余貴人宮中的丫鬟不少,皆是小心翼翼地圍在二人左右。
她抬手支使開了房中的下人,招呼謝沅沅坐近些,捏著手中帕子低聲道:“女醫可否替我瞧瞧這香粉?總覺得有些蹊蹺……”
說罷從袖中取了個荷包出來,內里裝了些香灰。
謝沅沅瞧她一眼,捏起灰白色的香粉在鼻間輕嗅,似乎是線香燒盡之后的灰燼,仔細嗅聞后似乎是幾味常用香料的氣味,并未見特殊。
“盼貴人安,民女只知這香灰中含有胡椒、丁香、肉豆蔻、薄荷、柏木、桂皮、香根、山蒼籽等。如此看來,并無不妥。”
余貴人似是松了口氣,喃喃道:“無事,只是謹慎些罷了。”
“貴人保重龍胎要緊,自有皇嗣血脈保佑,還請寬心靜氣,以免傷了胎氣。”
慰藉幾句過后,謝沅沅搭脈看診,見她面色萎黃,舌苔薄白,脈數細滑,便知此為“胞阻”之相。
“貴人可有夜里失眠多夢,晨起無力之癥?”
“確是如此。”余貴人攏緊了身上的綢錦薄毯,嘆道“總是覺得腹中發涼,頭暈眼花。”
“貴人為血虛血寒癥候,須得以藥代茶,細細調理才好。”
謝沅沅取了紙筆寫下藥方,交于一旁等候的丫鬟去御藥房抓藥。
“貴人無需多慮,胞阻之相疏通即可解,代茶飲用藥之量極其微小,對貴人及龍胎皆有進益。且茶飲味甜微苦,入喉順暢解膩,可有增加食欲,疏肝解郁之效。”
余貴人微微點頭,面見疲乏,喚了丫鬟取來賞賜,便說自己有些累了。
謝沅沅躬身行了一禮,道:“貴人萬安,民女告退。”
待出了永軒宮,見四下無人,焦文文放慢腳步,同謝沅沅耳語道:“余貴人這是懷疑那香粉有問題?”
“興許是的,只是那香粉同各宮中領取的線香份例并無不同,儀嬪宮中的側廳也是這種安神香。”
皇后掌管后宮的三宮六院,各物的采買皆要經她之手下發下去。
“莫非,是懷疑……”
謝沅沅用眼神制止她,只低聲道:“此法太過明顯,極易露出端倪。并且嬪位以上的宮妃大多有自己慣用的香料,不一定是上面那位制衡。”
“有理。”
二人淺談幾句見前方有人出沒,便閉口不言,將將轉過宮墻角到了一條小巷中,穿過便離宮殿進出的角門不遠了。
正在此時,一個錦衣綢緞的男童從一所殿門之中沖出來,手持著一柄黑色的長條木劍,速度極快,一頭撞上謝沅沅手中的醫箱。
“哎喲!”那人捂著腦袋驚叫一聲,隨即瞪起眼睛看著眼前的人,放聲大喝,“什么人?看我不殺了你!”
見這小童約莫七八歲的樣子,身量尚小只到自己腰際,卻是一副兇神惡煞的富貴人家模樣,謝沅沅暗自猜測也許是三皇子,便行禮道:“民女見過三皇子,不是有意沖撞,還請恕罪。”
那男童見眼前女子一派淡然,并未惶恐下跪,眼中泛起幾絲疑惑,昂起下巴開口道:“你是誰?怎么從來沒見過你?”
“民女乃太醫院女醫謝沅沅。三皇子額頭上有些淤青,正好讓我幫你處理一下吧。”謝沅沅指了指自己額頭的位置,面露難色。
“什么?”三皇子大驚失色,匆忙用手指胡亂摸了摸額頭,小臉皺成一團,“我不會破相了吧?”
“三皇子!”
“三皇子,您快回來!”
殿門之中沖出來幾個氣喘吁吁的太監,圍著三皇子就幫忙拍打他一身錦服上的灰塵,哄道:“好好地捉迷藏,三皇子怎么跑出來了?叫奴才一番好找。”
“對呀,咱們快進去玩吧,待會衣服要弄臟了。”
三皇子匆忙低頭瞧了一眼衣服下擺的皺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著謝沅沅喊道:“就是這個人,把我弄破相了!”
“破相?”這下子輪到幾個太監大驚失色,忙捧著三皇子的腦袋細細查看,終于在額角那處找到了一絲血線。
“哎喲!這可不得了啊!快尋李太醫來!”小太監急匆匆地掏出手中帕子試圖抹掉那絲快要干涸的血跡。
見狀三皇子更加惱怒了,指使著小太監去拿鏡子來,又氣沖沖朝著謝沅沅道:“你們不許走!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太監們面面相覷,認出謝沅沅拿著太醫院的醫箱,轉頭哄著三皇子:“就讓醫女幫主子瞧瞧傷口吧,李太醫進宮來還得等些時候,若是真傷著了皇后要心疼的。”
三皇子聽他說得有禮,遲遲也不見鏡子送來,便瞪了謝沅沅一眼:“進來!”
謝沅沅同焦文文對視一眼,暗道倒霉,只得隨著他們進了殿門。
正巧在院中的石桌旁遇上了搬來銅鏡的小太監,三皇子就坐在石凳上捧著銅鏡照自己的樣貌。
“哪呢?哪呢?”他離鏡子極近,扒著腦門找那傷口,幾個太監也圍著一旁嘰嘰喳喳。
“咳咳、怕是慢了,傷口已經愈合了。”焦文文實在是沒忍住,在一旁小聲嘀咕著插了句話。
或許是戳到痛腳,三皇子扭過頭來惱羞成怒,喊道:“你說什么?”
謝沅沅見這三皇子甚是愛美,性子驕蠻跋扈,似乎還有強迫癥,便忍笑夸道:“三皇子風流倜儻,面貌英俊非凡,小小的一絲傷口反倒更添幾分男子氣概。”
聽人夸自己英武不凡的男子氣概,一向因為自己俊秀相貌煩惱的三皇子頓時被滋潤到了心坎上,戀戀不舍地照著銅鏡,問道:“可是真的?”
見有人能將這小祖宗哄住,太監們忙著連連附和:“當然了當然了!”
“主子本就武藝非凡,跟那云麾將軍也不遑多讓!”
聽了這話,三皇子分外得意,有些倨傲地瞧了池塘邊站著的謝沅沅二人一眼,擺擺手道:“今日便放你們一馬,明日必須來陪我玩,不然就告訴母后,罰你們去慎刑司!”
謝沅沅心里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三皇子自個兒撞上了自己的醫箱棱角,這可沒地方說理去。
一旁的小太監連連朝著謝沅沅二人使眼色,謝沅沅只得答應了,道:“明日民女要去儀嬪娘娘那里行針灸療法,怕是結束之后才能來伺候三皇子。”
三皇子聽了這話本來要嚷嚷出來,卻見小太監對他耳語了幾句,又妥協道:“準了。明日帶些好玩的過來,否則有你們好看!”
“是。”謝沅沅算是看出來了,這三皇子不過一副小孩子心性,心腸并不壞。
二人耽擱了好一會兒,忙提著手中醫箱朝角門去,上了太醫院的馬車。
話說如今大灤帝有三位皇子,兩位公主。這三皇子乃身份低微的宮女所出,生產時便撒手西區,從此被皇后養在身邊,甚是寵溺。
寵溺到不識四書五經,更不懂帝王之道,整日沉迷于舞刀弄棒,偏偏又生了個漂亮閨女的皮相,更加不得皇帝偏愛。
這是故意往廢了養啊!
不過誰說在這帝王之家,擁權奪勢才是正道呢?若是能等到太子繼位,做個下放的閑散王爺也并無不可。
謝沅沅嘆息一聲,在腦海中搜索原書中關于三皇子的關鍵詞,卻見他在九歲那年,因落水之后高熱不退而歿了。
寥寥幾筆便帶過一個人未開始的一生,離去的原因不可得知,也無法避免。
吏正傳下手書來,制藥房要開始著手“清溫手心貼”的制備。
此乃宮中歷年以來的傳統秘方,每逢暑熱之時,將山梔、桃仁、杏仁、白胡椒磨粉以油調和,用紗布包裹之后貼敷于手心、足底、腕口、心口,直至約八個時辰,可祛毒清心火,安神助眠,對小兒咳喘高熱也甚有療效。
太醫院上下開始忙碌運轉起來,只為了趕在大暑時節之前備齊三宮六院各位的份例。
以至于這一日剛從制藥房出來,便被人給攔住了。
“你居然騙我?”這人背著雙手,一臉氣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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