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八十三章 不求流芳萬古,只求問心無愧
那一年,百里塵六歲。
那一年,師傅負劍下青山,孤身一人鎮冥海。
此后十余載,百里塵每日都會站在青山腳下等待著,期待可以看到師傅歸來的身影。可直到百里塵長大了,才認清了現實,知道師傅永遠都回不來了。
百里塵挺著一口氣,終于將塵道宗重建,有了最初時候的輝煌。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百里塵都會舉頭望月,希望師傅可以看到這一幕。
萬古棋局,只論道法,不談修為。
中年男子手握長劍,緩緩走來。樸素的道袍,卻也掩蓋不住中年道人的威勢,震鑠古今。
道宗諸多人杰都是以往時代的存在,自然不認識這個中年道人,面露疑惑。他們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眼前的中年道人肯定是塵道宗的一位蓋世人杰,值得敬重。
“我道宗弟子不惹事,但絕不怕事。諸位若要戰,那便戰!”
中年道人認不出百里塵,只覺得百里塵很是眼熟,有種親近的感覺。他早已亡故,尸骨不存,這一道身影乃是歲月刻留的痕跡。
百里塵望著中年道人,眼眶泛紅,露出了一道從未有過的笑容。哪怕是無憂道祖傳道,百里塵也沒有多少興奮和喜色。
只有現在,當百里塵看到了中年道人的這一刻,才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師傅,您何時歸來?”
“天下安定,便是為師歸來之際。”
“要是天下太平了,師傅還沒有回來,弟子該去何處尋你?”
“若是師傅沒有回來,那便……不回來了,你也莫要來尋。”
恍惚間,百里塵又看到了很多年的那一道畫面,視線逐漸被淚水給遮掩住了,有些模糊。
此時此刻,百里塵看著中年道人的身影,嘴角浮現出了一道發自內心深處的笑容,心中喃喃道:“師傅,弟子來尋你了。塵道宗,沒有沒落。”
百里塵暫時沒有走上前去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望著中年道人。
“道宗弟子,不容欺壓!”
“若要戰,那便戰!”
“我之一生,不求流芳萬古,只求問心無愧。”
道宗的一位位人杰硬扛著萬古棋局的法則力量,強行守護在百里塵的身邊,與眾多的萬古人杰對峙。
伏龍大帝無法理解塵道宗之人承載的信念和意志,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便是控制住自己,不要對百里塵動手。
伏龍大帝曾與一個時代的道宗之主交好,深感佩服。
中年道人手握長劍,與一位萬古人杰對戰,不落下風,縫著補丁的樸素道袍呼哧作響,黑發沖冠。
百里塵暫時忘卻了自己所處的狀況,眼里只有中年道人的身影。看著中年道人揮舞著手中的長劍,百里塵猶如回到了兒時。
“師傅師傅,剛剛的那一劍好酷啊,叫什么名字?”
“枯木劍術。”
“師傅,這一劍呢?”
“道塵劍術,我塵道宗的頂尖術法之一。”
“師傅,現在你施展的又是什么劍法?”
“你問了這么多次,到底要學什么?”
很多年前,一個破爛的道觀之中,一個中年道人看著面前的三歲孩童,沒好氣的問道。
“師傅,你兇我。”
三歲孩童瞬間落淚,眼淚巴巴的讓人感到心痛。
見此,中年道人擠出了一道難得的笑容,上前將三歲孩童給抱在了懷里,柔聲細語的哄著:“不哭不哭,師傅再也不兇你了。”
“真的嗎?”
孩童穿著一件寬松的小道袍,奶聲奶氣的說道。
“當然是真的了,師傅絕不騙你。”
中年道人保證道。
“那行。”孩童立刻不哭了,咧嘴一笑:“師傅,我要看你打拳。”
“……”中年道人甚是無奈,你這也不學,那也不學,到底想學什么嗎?
不過,中年道人也沒有辦法,要是自己時間足夠的話,當然不會讓年僅三歲的孩童便學習道術。
有一日,一個紅衣男子降臨在了破亂的道觀門外,微微鞠躬:“現任道主可在?”
“你是何人?”
中年道人抱著一個正在熟睡的三歲孩童,警惕的打量了一眼紅衣男子。
“在下浮生墓,諸葛昊空。”
紅衣男子有禮道。
“原來是浮生墓的三先生,有禮了。”
中年道人不問世事,雖然一眼認不出紅衣男子,但還是聽說過有關紅衣男子的所作所為,敬佩道。
“九幽冥海逐漸不穩,封印松動,怕是需要勞煩道主前往。”
紅衣男子說明了來意。
“我知道。”中年道人看了一眼懷里睡得很香的孩童,神色黯淡:“塵道宗,終究毀在了我的手里。”
“只要浮生墓不亡,塵道宗當永世長存。這個孩子,未來一定可以繼承塵道宗的意志,不會辱沒了塵道宗的威嚴。”
紅衣男子看了一眼三歲孩童,便看出了孩童乃是萬載難得一見的妖孽,日后肯定可以讓塵道宗的輝煌再現。
“待我離開以后,希望先生可以照拂一下這個孩子。”
中年道人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一定。”
諸葛昊空點頭答應了。
此后多年,諸葛昊空便讓顧恒生去與百里塵交好,暗地里為百里塵鋪路,讓百里塵少了一些大災大難。
歲月悠悠,多少英雄豪杰就此長眠。
與無盡的歲月相比,塵道宗存世不過百萬余年,確實算不得什么。但是,塵道宗的歷屆人杰都擁有著一顆兼濟天下的道心,堅守初心,不曾動搖。
即使身處萬古棋局的法則之中,我道宗的意志和信念也不能夠遭到磨滅和動搖。
面對古老歲月的人杰,道宗眾人杰亦敢拔劍一戰,護我道宗弟子得以平安。
“枯木劍,可亂歲月,一劍白骨。”
百里塵看著中年道人施展出來的劍術,喃喃自語。
沒過多久,便可看到中年道人將一位萬古人杰擊敗,面不改色。
正如諸葛昊空說的那句話,歷代的道宗之主,皆是人杰,無一庸人。而上一任的道宗之主,可稱為最!
道宗弟子若有野心證道,百萬年來的歷屆大帝,塵道宗可占一半!
這句話,可不是恭維和虛贊,乃是一個事實。
“七星辰玉劍,一共七式,每一劍皆可斬星滅辰,道韻無邊。”
百里塵宛如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坐在一個板凳上面,觀看著師傅揮舞著劍術,幸福安樂,生活溫馨。
“十八式道塵劍,斬七情六欲,斷三心二意。”
中年道人一劍又一劍的斬去,即便是面對昔日證道大帝的道術法則之威,也絲毫不落下風。
如果不是因為時代的緣故,如果不是由于堅守塵道宗的信念。證道登帝,又有何難?
不過一念之間罷了!
遠在某處的獨孤殤注意到了百里塵的方位,與一位劍修人杰大戰了數千招,終于分出了勝負。
獨孤殤一步萬萬里,來到了這一方虛空,看到了正在揮劍的中年道人,戰意不斷的升騰,低語道:“如此可怕的一尊劍修,乃是塵道宗的一位人杰嗎?”
這里正在爆發大戰,獨孤殤沒辦法走到百里塵的身邊。
百里塵此刻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沒有發現獨孤殤就在不遠處觀望著。
經歷了一場場驚心動魄的血戰,中年道人自然也負傷了,身影漸散。看到這一幕,百里塵終于回神,從過去的歲月記憶中掙扎了出來。
百里塵立刻施展出了自己參悟的上清仙經,拂袖一揮,輕喝一語:“移星換斗,敕!”
肉眼可見,道宗眾人杰的背后出現了道宗的真言道紋,將諸多的萬古人杰暫時震退了。
“失傳的上清仙經。”
中年道人詫異道,轉頭看向了百里塵。
百里塵與中年道人對視了一眼,心里有一絲絲的忐忑,害怕下一刻中年道人的身影便會徹底的消失了。
“敢問閣下是我道宗的哪位前輩?”
中年道人剛才沒有看到無憂道祖的傳道之景,自然是將百里塵當成了百萬年前的某位老前輩。讓中年道人奇怪的是,眼前之人明顯是血肉之軀,乃是外界入局之人。按理來說,后世的塵道宗已經沒落了,怎么可能還留有上清仙經這種傳承呢?
“師傅,塵兒來尋你了。”
百里塵淚眼婆娑,綻放出了兒時一般的笑容。
咚隆!
中年道人的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來的神色極為的驚訝,且還有一絲激動和欣喜:“你……你是塵兒?”
“嗯。”百里塵重重點頭。
“好,好,好!”
中年道人不知道該說什么,一個勁的點頭,緊握著長劍的右手也在輕輕發顫。
呼哧——
突然間,這一方虛無的空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漆黑旋渦。
旋渦懸掛于百里塵等人的頭頂,散發出了大道本源的法則之力。
一時間,道宗眾人杰的身影開始扭曲,萬古棋局的力量正在壓迫著不安分的因素。黑色的旋渦將一位位人杰給吞沒了進去,永遠抹平了他們的歲月痕跡。
中年道人自然也不例外,手中長劍湮滅,身影散盡。最后的那一刻,道人看著百里塵,欣慰一笑。
“弟子百里塵,恭送師尊,恭送諸位先輩。”
百里塵心如絞痛,但還是保持著理智,跪于虛空,磕頭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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