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啊。”

        伊利亞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說。

        那聲音很熟悉，又透著點兒說不出的久違感，好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了。

        伊利亞動了動眼皮，過了一會兒，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人。

        那熟悉的臉龐，是奧丁？

        可是再往上看，他卻是黑色的頭發？

        不，他不是奧丁。

        難道這人是……奧斯維德？

        伊利亞目光移向頭頂一根根間隔有序的木板，呆愣了幾秒，瞬間清醒過來！

        自己此刻正睡在宿舍的下鋪！

        那這個人不言而喻，就是……

        “奧斯，奧斯維德？”伊利亞驚訝地睜大眼睛，同時看見那人往后收的手指。

        剛才他應該是想伸手過來。

        伊利亞回想了一下，那勁瘦修長的手指剛才離自己很近，幾乎就快要觸碰到自己臉頰了。

        他是打算要做什么呢？

        伊利亞忍不住猜想。

        而這時奧斯維德已經收回了手，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發生一樣神情泰然。

        他就坐在自己床邊，雙手收攏隨意的擺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在接觸到自己看過去的目光后，立馬就彎起眼睛。

        “是我。”奧斯維德笑得溫和親切，打趣道，”怎么，睡了這么久，連我不認識了？”

        伊利亞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于是順著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宿舍的墻上掛著一只簡單的鐘，代表著這里的時間。

        奧斯維德看了一眼，說，“按照那只鐘的走法，快要二十四個小時了吧。”

        “……”伊利亞一時間啞然。

        自己感覺像是經歷了好幾天的時間，在這里，竟然只過去了二十四小時嗎？

        他沉默著，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奧斯維德，自己在「永恒瀑布」里看到和發生的一切。

        以及，在另外一個維度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位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我們從霜巨人的餐廳里出來了？”

        伊利亞暫時還沒想清楚，只能先隨便找了個話題。不然沉默太久就會逐漸走味，變得有些沉悶了。

        奧斯維德靠著椅背，好整以暇地看他，輕輕“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

        沉默還是無聲地蔓延開來……

        奧斯維德雖然沒有身為眾神之王奧丁那般使人瞬間緊迫的威壓，但是當他沉默看著你的時候，那黑沉沉的眼底給人一種錯覺，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這時候沉默的看著你，就是在等你主動坦白一樣。

        伊利亞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

        他有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心虛，忽然垂了眼，逃避似的看著自己的指尖。

        他想著，我要不要坦白一下呢……

        過了一會兒，那人倒是先開了口，“沒什么要說的嗎？”

        “嗯？”伊利亞抬眼，表情在某一刻很無辜。好像真的被錯怪一樣。

        奧斯維德愣了一下，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偏頭悶哼了一聲，也許是在笑。

        他過了一會兒才再次轉過頭來看著伊利亞，輕輕嘆息一聲，好像敗下陣來，“好吧，那我先說說。”

        伊利亞立刻又把視線移了過去。

        奧斯維德在他帶著好奇的目光中笑了一下，那笑容里竟然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驕傲。

        他在驕傲點什么呢？

        雖然整體五官外貌看上去差不多，但仔細看去，他其實比奧丁看上去要年輕一些，帶著些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有的蓬勃和無畏。

        奧斯維德抬起了一點下巴，說，“那冰霜巨人，我也曾經弄死過一只。”

        伊利亞聽到這里心里就咯噔一下。

        面前人的眼底是毫無保留地坦蕩，伊利亞看得心頭一熱。

        然后他就聽見奧斯維德說，“永恒瀑布，聽說過么？”

        伊利亞在瞬間睜大眼睛，因為驚訝。

        驚訝于這人的坦率，永恒瀑布不是尋常人能輕易去的地方，那里藏著過去又或者是未來。

        這人竟然對著自己這么毫無負擔地，就說了出來，

        伊利亞雖然已經有些猜到，畢竟據小系統說，奧斯維德是目前學校里綜合實力排名第一的學生。

        那么以他的能力，是很有可能去過那個地方的。

        但聽他親口說出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你看上去也沒有太驚訝。”奧斯維德看了他一會兒，得出這么一個結論。

        他這么說，就仿佛早就已經看透了他，不會認為他這幅吃驚的模樣就是真的在驚訝些什么。

        “所以，你知道的，對嗎？”他問著。

        伊利亞抿了下嘴，然后點頭。

        他終于選擇坦白，“沒錯，我知道。不僅聽說過，我還去過。”

        奧斯維德眸光一動，神情一下子收斂起來，變得肅穆。

        他看著伊利亞，一字一頓地說，“你果然去過！”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去過的呢？”

        奧斯維德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輕點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只見一張淡藍色半透明的胸卡彈了出來，他伸手輕輕點了一點自己胸卡的右下角。

        那里是一個八位數字。

        那是奧斯維德目前的積分情況，數字長到一眼數不過來，伊利亞看了片刻，心里訝然。

        那是一個超過千萬的數字。

        “我曾經在某一場考試里，無意間發現了一點兒線索。”

        “那場考試在學校的檔案館里。”

        奧斯維德不知為何突然說起了他曾經的經歷。

        但伊利亞猜想，肯定是和「永恒瀑布」有關，所以他很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奧斯維德再次點了點自己胸卡上的那個積分數字，說，“所以我認為，是否能去「永恒瀑布」那個地方的前提條件，跟個人積分有著很大的關系。”

        他說著目光轉向伊利亞，問，“你現在是多少積分？”

        伊利亞跟著坐直，他不知道隨意問人積分數字在圣托夫利尼亞是一件比較冒犯的事情。

        奧斯維德問了，他根本想也沒想，就心念一動。

        一張屬于他自己的胸卡輕輕彈了出來，半浮在空中。

        兩張半透明的胸卡并排懸浮在半空中，奧斯維德看了一眼上面的數字，說了一句，“果然。”

        伊利亞稍稍往前傾了些，“什么果然，你說清楚。”

        奧斯維德收起了自己的胸卡，聲音很輕帶著些安撫意味，“別著急，我既然說了，自然會全部都告訴你。”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緒。

        “那場考試里死了很多人，我在調查線索的時候，在某一個樓梯的隱蔽夾角里，發現了一扇隱藏得很好的門。”

        曾經的檔案管里，地下一樓的樓梯拐角處，有一扇門。

        那門跟外墻幾乎一模一樣，在地下室昏暗的光線下，很難分辨清楚。

        奧斯維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走到了這里，并且在這個夾角的地方站了這么久。

        他盯著幾乎沒有光線照到樓梯夾角，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在心底徘徊不去。

        他想了片刻，走出去，從外面墻上拿了一盞油燈。

        油燈順著內陷的墻體照了一圈，又照了一圈。

        在第三圈的時候，他終于發現了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那是一條突兀的線。

        他把手掌放在那條線附近，用力推了一下。

        悉悉索索的灰塵就從不同的方向掉落下來。

        一扇門的輪廓露了出來。

        他動作一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使著巧勁推了一下門。

        那門像是被封死了，沒有鎖，卻很牢困。

        要不是剛才那一下使得卡塞在門框狹縫里的灰塵抖落，產生一條線，很難發現這里是一扇門，而非墻壁。

        他用了些力氣，甚至拿出了一把小刀。

        門是被他從外面強行撬開的！

        因為外面空氣進入，一瞬間，灰塵飛揚肆起，奧斯維德瞇了一下眼睛。

        然后發現，這扇門的里面，是一間暗室。

        那暗室很小，沒有燈，所以很暗。奧斯維德提著一盞油燈，走了進去，照亮了四周一圈。

        他看見這間小小的暗室里擺放的，竟然都是一摞又一摞的紙。

        那些紙的邊角早就泛了黃，它們被整齊的疊在了一起，有的用一根麻線穿成了線稿，有些還是散的。

        暗室里只有寥寥三個架子，那些線稿和紙張被整齊的擺放在架子上，看得出來。被人細心整理過。

        又因為長年累月沒有人來，所有的東西上都積攢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我在一個角落里，翻找到一本很久以前的手寫線稿。”奧斯維德說。

        他的聲音因為陷入過往思緒，顯得有些輕飄飄的。

        “那本手寫稿被擺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紙張泛黃，內容不全，是幾頁殘本。記錄得也很模糊，只是一個初步的設計構思。”

        “我后來又斷斷續續地在其他地方，找到了另外一些佐證，證實了我最初的猜想。”

        奧斯維德抬起的目光一亮，他說，“那本手稿記錄的，就是關于這個地方最初成立的初衷。”

        伊利亞聽得一愣，“你是說，圣托夫利尼亞？”

        “沒錯！”

        奧斯維德目光很沉，帶著某些難以言說的重量，“你知道，圣托夫尼利亞學院的存在之地，在世界之樹樹洞正中心，這個特殊的地理位置，讓這座學校游離于九大世界之外，它不屬于九大世界中的任何一個。”

        伊利亞點頭，這個他卻是曾經聽誰說起過。

        “他們選擇在世界之樹的樹洞正中心，唯一游離于九大世界之外的地方，建造這個學校，有個隱秘又核心的目的！”

        伊利亞挑了下眉毛，在心里“哦？”了一聲。

        他依舊安靜的聽著。

        奧斯維德，“阿斯加德神族雖然擁有冗長到幾乎無線的生命，但是他們還是會死的。因為天罰，因為戰爭，因為詛咒等等各種原因。”

        “進入輪回的主神失去記憶，能力被天道封印在血脈里，重生為一名普通人。”

        伊利亞忍不住問，“重生為普通人不好嗎？”

        奧斯維德沒想到他會這么問，靜了一刻，忽然又笑起來，“是，我也覺得沒什么不好。”

        “但是曾經的主神們可能并不這么覺得。”

        奧斯維德繼續說道，“我在另一張星宿圖里發現，十二主神對應著十二星宿宮的每一個位置，而十二星宿宮關系到阿斯加德對外防御系統的核心機密。所以我猜想，也許是為了阿斯加德的安穩，所以十二主神不能長時間缺席。”

        “而圣托夫利尼亞學院，最核心的機密，就是：找到那些已經隕落的，又不知為何重生的，那些散落在各大世界之內的主神。并且幫助他們覺醒，重歸神位！”

        ……竟是這樣。

        伊利亞忽然意識到什么一般，眉心一動。

        阿斯加德？

        十二位主神？

        “已經隕落的，又重生的主神？……”伊利亞蹙眉重復著。

        奧斯維德烏黑的眼睛一直在看著他，聞言點頭，“沒錯，已經死了的，又不知為何重生的主神。”

        已經死了的。

        死了的……

        這讓伊利亞不得不想起在「永恒瀑布」內看到的最后一幕。

        ——諸神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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