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用意
萊納和布魯斯擦肩而過,她垂著頭,他側眸。她看得到他眼底欲言又止的復雜,他看得出她的逃避。他沒有攔她,知道她的個性,逼急了像是刺猬豎起一身倒刺。她沒有停下,想著是時候做個了斷——離開哥潭時對自己做下的約定,再不付諸行動便不再有機會。她知道她會舍不得。
她從沒有舍得過。
可是一切都亂了套。她為貝魯西斯而去,到頭來占據思緒的卻是布魯斯。她是小組內外公認的工作狂,以前是別無所愛,現在是不敢閑暇。她怕自己一停下來就忍不住。可是啊,她從來是個悲觀的人,不相信隔著信念、處境和追求,依然存有美好愛情。
不奢望就不失望。
她不受阻攔得離開,坐在車里猶豫了半晌,手機屏幕暗了劃亮,亮了再暗,到底沒有去看妮娜也沒有打電話問詢。能問什么?想問的同時也是不想被人所監聽的。開著車漫無目的逛了大半個城市,最終回到的還是暴露在布魯斯眼下的住宅。不是無處可去,是暫時不想暴露更多。
坦誠。這個詞離她和他是多么遙遠。
鑰匙隨手甩在書桌,不遠處臺燈前各式的證件上攤了一排。昨夜把她弄到筋疲力盡,他趁機看了她所有的小秘密。和他本人比,不算多,不過是些她不該有的證件文書。早起他洗澡的時候,她看過,都在原地,他什么沒抽走。即便不帶走,也會有辦法查到源頭吧?如果是他的話。但愿不要連累更多人。
她倚著書桌邊緣席地而坐,昨夜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就像在哥潭的日日夜夜,她其實都記得。會回來么?興許會吧。她那樣一走了之,他還有太多沒得到答案。什么都沒變,變的是她自己。她想換作她是他,大抵會困惑又惱怒吧。什么都不被告訴,假裝著真情僅是利用。
蓋斯卡斯特,妮娜,血液報告,希諾法比亞,還有她的猜測……
為什么不說?她沒有證據、也無法說服自己,卻無法克制不去構想的是一個可怕的念頭。她不想太多人和她一樣草木皆兵。但愿她是錯的。
本有些蒼白的自我否定在證實布魯斯得到終端之后,一度達到高潮。
如他所說,她猜到終端到了他手中。蓋斯卡斯特的同伴全都葬身在那一晚的火場,從那次爆炸中活著回去的只有他一人。這是她和尼爾所心知肚明,而調查組其他隊員所無法佐證。因為監控和通訊斷開的那一段時間里,沒人能說不存在監視隊員的出現和終端的回收。這在馬拉尼亞布里亞市相當常見的。
也正因為如此,除了身在哥潭的她和尼爾,其余組員都往更合乎邏輯的方向去思考,這也就是為什么在行動隊清點現場、發現終端遺失之后她有足夠時間去應對。
終端是馬拉尼亞布里亞的行動記錄儀,不包含在與布萊恩信息共享的范疇之內。只是這樣大的兩家廠商之間,總有一些方法去知道想知道的事。她、尼爾、克利恩斯和另外一兩名研究員被授予了這種權限。
終端遺失后的24小時里,她登陸著管理員賬號,時刻注視著數據表的變動。和她猜想得一樣,對方得到了試劑但不懂玄機,所以她定時定量替他做著維護。當時想,哪怕不是布魯斯,不管是誰,能從那里挖出些許又何嘗不好。她不是電腦行家,做的手腳瞞不過克利恩斯這種行家的眼。她沒想過要瞞。后來尼爾也知道了。三個人心照不宣得維護著秘密,克利恩斯的技術工作達到了他們的目的。
可心照不宣也只是后半條緣由,她對于布魯斯的私心和期待從未與任何人說。
等一等。
她單手撐著地跳起來,快步到書架前抽出五本書。正是她藏著照片的那五本。布魯斯或許發覺了她藏照片的規律,但這不是它們的全部用處。這是些文學作品,多少有些詩篇,詩篇按不懂的規律和順序能湊出不同的字符串,而字符串在很多時候意味著密鑰。
她需要這些密鑰因為她必須得去一個高度機密的地方走一趟。不得不。她忽然記起和所有終端一起配備的還有一支免疫藥劑。這并不是一個準確的名字——免疫的前提是使用過某些內部藥物。
她抓著鑰匙匆匆出門,臉上苦笑難掩。好像是命中注定,非要她和布魯斯無法在此時了斷。
從保密基地回到布萊恩的辦公室,尼爾已等著她。隔著玻璃,他們能看到外間里忙碌的人影,而別人看不到他們。這些人中也包括曼尼塔。
萊納把隨身小包擱到轉椅,揉了揉眉心。既然等著她,說明妮娜那兒有狀況。
尼爾從一堆例行公文里抽出一頁紙,右下角有庫倫的簽字。也算是項目小組的負責人,庫倫實則不如電話里表現得緊張。他們都知道。妮娜有狀況是真,夢境是真,其余便未必。
萊納輕聲道:“果然還是受影響了么……”
這是一頁診斷書,具體的分析報告尼爾沒有外帶,以防意外。尤其現在他們成了復仇者的“重點關注”。他抵著桌沿,注視著外間與初級研究員溝通的曼尼塔,緩緩道:“庫倫很肯定妮娜封禁的能力正在逐步解禁,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妮娜的能力可用共情粗略概括。以血為媒介,她能看見對方最深刻的記憶——或是一段忘不了的過去,或是近來使其煎熬的重擔……以夢境的形式。但這只是現下。據估計,完全解禁之后,簡單的肢體接觸就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但這種共情能力的一個弊端是極易產生精神波動。換言之,極易為精神系變種人感知。
比方說x教授查爾斯。
萊納同樣望著曼尼塔,和她臉上與整個調查小組格格不入的純真,“她呢?”
“庫倫組的問題比料想得復雜。我們去了之后,信息組的叫走了克利恩斯,技術員帶走了曼尼塔。”尼爾微側過頭,話里有話。意思就是和庫倫獨處的只有他自己。
“不,讓她查。她代表的是神盾局。”萊納對著曼尼塔的背影露出笑容,頓了一頓才續道,“而我,會接受惠特克的邀請。”
布萊恩的宗旨——不起內訌。上頭的意思,一個團隊互相猜疑只會傷了士氣。是不錯,況且規定的只是不盲目猜疑,縱然“盲目”二字極難定義。所以大部分人都會采取迂回策略。沒有說不能查,只是不便明著查。作為布萊恩雇員的萊納、尼爾、克利恩斯不便不代表曼尼塔不便。正如萊納所說,她屬于神盾局。
尼爾搖了搖頭,“你小心些。惠特克名聲在外。”不是玩女人的名聲,是玩狠的名聲。
“你忘了我還有布魯斯。布魯斯還有他的情人老蝙蝠。”她答得漫不經心,聽不出真實情緒。
尼爾深深望著萊納,“你會么?”
她不會。滿心打著逃跑念頭的自己怎么可能坦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一點。
她笑了一下,坐上了轉椅。抽屜里開出的手機外觀、型號和手里的一模一樣,只是沒有監控。手機屏幕一亮一亮的,不少人找她。
看吧布魯斯,我比你想象得要聰明。
奇怪的是沒有喜悅,沒有該有的沾沾自喜,半點沒有。
“以前我總覺得戀愛這種東西毫無意義,有這些時間不如多做一個實驗、多完成一份工作。其實呢,感情又何嘗不是一份工作——你竭盡全力想做到最好,卻發現無論如何不可能達到預期。”
人是貪心的,總會向著更好。更好沒有止境。
尼爾努了努嘴,到底沒說出那句蒼白無力的“告訴他吧”。告訴他,然后呢?永遠沒可能從外部調查清楚所有。
他坐在她的桌沿,偏著頭,眼睛看向看不見的窗外,“我和你說起過凱西么?大概提過吧。剛認識的那會她對我們這種學科學的不明覺厲,崇拜得緊。時間久了,她慢慢埋怨我什么都不告訴她。其實我懂她沒有那么想聽我的專業話題,她想要的不過是彼此的信任感。可我給不了她這些。太多的不能說讓她慢慢失落,卻總對我抱有期待。我開始徹夜不歸,約著同組的小姑娘去酒吧玩,明明知道她在跟蹤我,所以我們理所當然得分手了。”
萊納的眼里映著尼爾,看得卻不只是他,“可你還是忍不住關心她,偷偷調查她的每一任男友沒有不良脾性,生怕她受一點委屈。你說過,我都記得。”
“我知道你記性好。可我想說的,你真不知道么?”尼爾在這時回過了頭,和她四目相對,“別弄得和我一樣,別以這種方式收尾。”
他知道自己不必解釋,她那樣聰明怎么會猜不透。也正因為太聰明,才怕……
她回答,如他所料,“那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不如放手。
萊納第二次回家,布魯斯已經在了。他穿著考究的西裝,解開的領結還松垮垮搭著。身上照例有股香味,不是他常用的清淡。他的味道混在一股各式強烈女性香水味中,顯然才從宴會回來。
她看了看腕表,時間很早。對于晚宴,對于他而言。他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暗暗嘆了口氣,在他對面坐下。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她沒有動。所以他動了。他坐到了她那張單人沙發椅的手柄上,西褲下肌肉緊繃。
既然相見,終究免不了一問。
“史蒂夫來了晚宴,趕走了我的女伴,非要和我聊你。他仍沒有辦法接受相識三月的你一朝天差地別。”布魯斯慢條斯理擺弄著袖口,語氣仿佛家長里短,“你很聰明也很會演戲,但作為一個老兵他可以很肯定得說——有些東西能夠偽裝,有些不能。”
她心中一沉,面上以戲謔相對,“比方說蝙蝠俠扮作花花公子尋歡作樂?”
“比方說你明明很在意變種人卻假裝自己冷酷得把他們視作工具。”他俯身,一雙藍眼睛盯著她。他注意到她舔了舔嘴唇。他撥了一下領帶夾,像是一記定音錘,“你說你不在乎他們的死活,卻孤注一擲跑去了哥潭;你說更重要的是大局,幾月有余你還記得蓋斯卡斯一生的心路歷程——無關大局的細枝末節。你假裝自己可以為了目的利用妮娜,惠特克來電時卻難掩厭棄,談及血液組擔憂盡顯。你以為你可以騙過所有人,但你首先騙過自己了么?”
她閉了閉眼睛,暫時隔開他的咄咄逼人,“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故意不配合正如你刻意避著我,因為你覺得你能夠以一己之力搞定一切,因為你覺得你在調查的太危險不愿意牽扯別人。那你呢?如果你出事了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生死不明,我會是什么感受。
她嘴角牽了一半,笑不下去,心說所以我才避著你。她單手撐起面頰,垂下眼睫,“哪來什么生死不明。我不過是一介研究員做一些略新奇的科學調研,和你追蹤罪犯有本質不同。”
“你是說能讓普通人變異成巨人的藥劑不算危險,還是隨時隨地會因差池送命的研究者不算危險?”布魯斯瞇起眼,聲調介于布魯西寶貝和蝙蝠俠之間。
這個音域范圍代表他動怒了。她明智得沒有接話。他深吸一口氣。
“你向行動隊遞交參與哥潭實地搜索任務的申請,曼尼塔說她放心不下你撤回了。是這樣的么?”他的語氣很平靜,越是平靜越是惱火,她知道。果然他話鋒一轉,溫柔十分得說這犀利異常,“你想趁我離開的時間打探消息,算盤落空之后取消了計劃。沒有延期自然有我的緣故在,另一方面能打探的——更嚴密得說,能和行動隊一同打探的——有限。你們幾個核心人員對整樁事情了如指掌,重回現場也不會有太多新發現。不如說,和行動隊一起只會適得其反妨礙你。”
“我想是你考慮得太復雜。“她如耳語般呢喃,心里明白他沒有說錯。
沙發上的她縮成一團,就像躲進了硬殼的蝸牛。他不自覺染上一點笑,無奈的笑,“你本不打算讓我們知道妮娜的血液問題。庫倫的電話、曼尼塔的不知情和惠特克的電話擾亂了你的計劃。你隨行動隊起實則是赴惠特克的約。他的新項目需要你在醫大的經驗,你需要接近他去弄明白血液專家們扮演的角色。你們心知肚明對方不值得相信:他故意提醒你醫大有他的人手,你則強調和庫倫的良好關系——這些本不該為我們所知,只是在我們和與他的切磋之間后者于你更重要。”所以只好在他們面前和惠特克打太極。
她嘆了一口氣,睜眼妥協,“你想要我說什么。”
“我想你已經回答了我的疑問。”他直視著她,“你的態度告訴我,你仍舊沒有放棄惠特克故意為你制造的機會。”
她怎么可能放棄。
“你是不是又該問我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她搶在他質問之前,“那你呢?動用一個對你而言完全陌生的精密終端就不危險么?”
他用不變的神情接道:“這不是你冒著更大危險替蝙蝠俠篡改數據的借口。”
她在他平靜但涌著暗潮的眼里看到了驚愕的自己。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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