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190飛蛾
邁爾伯特的懷疑不無道理。華尼托若曉得他的心思,大概會告訴他——不,不用懷疑,那是事實。前提是他倆能把話攤開說。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邁爾伯特永遠不會知道,有一瞬間,他曾如此接近真相。
華尼托造了兩場夢。一場她和神盾局諸人以及布魯斯一道親歷的夢,一場編織給九頭蛇于她百利而迪恩百害的假夢。
九頭蛇里的針鋒相對談不上新鮮事,尤其在她、迪恩和邁爾伯特之間?v容,或說設計,芯片被盜開始,她便預見圍繞自己的猛烈攻勢。畢竟主動出擊雖好,但費人費時費力,稍有不慎便會脫離掌控,而落盡下石,從來是最省時省力。
迪恩的路數仍是老一套。冬兵項目時期的招數,如今改頭換面套個新殼,仍舊在用。
當初他暗中蓄力,一步步埋下流言陷阱,翦除特助的羽翼,從萬千不起眼的研究助理中一躍登天取締特助,未必真逃過了所有法眼。不過區區無關緊要研究助理的位置,年輕人有野心要爭要搶,上邊的縱容著。而今他躋身三巨頭,一舉一動多少雙眼睛看著,再玩這出顛倒黑白,到底是有些太驕縱了。
這么些年里,被他構陷打壓的年輕人不在少數,其中不乏好手。走到如今地位的迪恩不蠢,不會不曉得大張旗鼓的后果。他的確是故意為之,做給有心人親眼瞧瞧,什么叫地位和權威帶來的特權。不是沒有人表達過不滿,不滿的人都消失不見了,至少從迪恩眼皮底下。
曾有個令人印象深刻的青年——興許是叫卡邁爾興許不是,時間隔得遠了,華尼托不太記得了——和迪恩鬧得很難看,不是你趕我走我不走的難看。卡邁爾默默搜集了迪恩這些年構陷人的證據,一股腦抖到誠信辦。凡事總是有跡可循的,只要不計較代價得去追查。迪恩的手段做得并不隱秘,以他的地位確實也無所謂隱秘與否。有跡可循卻不同于悄無聲息,事實上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各方勢力的關注,尤其是迪恩這種級別人物的手筆。
卡邁爾的調查無幸瞞天過海,或者該說從始至終沒能逃過華尼托、查特威格、甚至當時半隱幕后的邁爾伯特的情報網。卡米爾的調查得以掀起軒然大波,比起瞞天過海,更妥帖的說法是“眾所周知”的下場。是華尼托等人心照不宣的為之遮掩,致使迪恩派克的后知后覺,卡邁爾方得以行到最后一步,與迪恩撕破臉皮。
可是蜉蝣終究不能撼動大樹。這場多少人推波助瀾鬧劇到底不了了之,飛蛾撲火的年輕人為他的孤勇付出代價。從首屈一指研究所里的新星跌入泥潭,被人扣上莫須有的造假名頭,眼睜睜望著學術大門無情對他關閉。他的結局說實話不出關注者們的意料,若說令人有些意外是迪恩沒有趕盡殺絕。他那人眼里是最容不下沙子。生不如死一直是比殺人更誅心的方法,可迪恩從沒有熬人的耐心。
發落完卡邁爾,迪恩去誠信辦鬧過一通脾氣。這通脾氣與其說是發給阿琳娜等人看,不如說是借他們的舞臺數落幕后之人?v然后知后覺,迪恩不會傻到去相信,今日局面是卡邁爾一人手筆。他借此立威,也確實立了威,那之后的很長時間再沒人挑釁過。
是,華尼托是瑪爾斯之下最受青睞,但論說一不二,沒人比得上他迪恩派克。輿論風向轉變都是近年的事。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這一給便已然十數年。
迪恩派克在飛唾沫自證,華尼托沒有在聽,邁爾伯特看得出來。談不上朝夕相處,畢竟共事許多年,這人沒沒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約莫是又在走神了。她在想什么,或者說想起了什么?
邁爾伯特單手托腮,側眼打量著華尼托,另一只手里的鋼筆從容轉個不停。這副沉穩模樣和他總故意端著的驚慌無措,大相徑庭。
迪恩高調太過,能同他掛鉤的樁樁件件自也不在少數。從他那里構陷打發的年輕人,也并非每一個都銷聲匿跡。但凡有才的青年,總有那么段自命不凡的時期。邁爾伯特從不認為這叫愚蠢,他們只是欠管教罷了。好玉須得打磨,雄鷹須得熬,人也是一個道理。在迪恩那兒受了挫磨,萬念俱灰學乖的不少,孤勇不減的也不少。前者他收了不少,后者不值得多提。想來在華尼托那兒也是差不多的。
唯獨熬成的鷹犬雖然好用,與隨手可抓的爪牙亦沒太多分別。那些血性不減方擔得起一聲喝彩,一眼留意,前提是能活下來。
活下來的人不多,卻也不至于屈指可數。光從這一點去摸華尼托的心思,十年都找不著北。耳邊的聒噪才告一段落,邁爾伯特捅了捅被鬧得發痛的鼓膜,呼出一口氣。談直覺,對他們這種地位的人,是不理智的?烧l又能時時刻刻都理智著?
華尼托那樣清醒的人,近來都因著情情愛愛,頻露破綻。她掩飾得很好,理由也很充分,左右不過是些“能被你瞧見的破綻也叫破綻”說辭。其實沒什么可信,甚至有點可笑,不過說的人是她,也就自帶了一層濾鏡。
可她到底是上了心的。終歸是上了心,才會束手束腳。邁爾伯特有些懷念,這個女人沒有牽絆、大殺四方時的模樣。她本該是多妖艷玫瑰,拔了刺,便沒有意思了。
邁爾伯特的直覺告訴他,華尼托想起的是叫卡邁爾的青年。是了,青年已不合適。到如今,算來他也不年輕了。那么多反骨中,邁爾伯特記憶猶新的獨他一個。想來,華尼托也差不多吧?
這場早成定局的會議,沒什么意外得以迪恩派克的拒不認罪收場。略微冷靜下的他,是這樣辯白:“你們說的都是推論,沒有證據就不能定我的罪。我承認你們的故事聽起來蠻自圓其說,有理有據、層次遞進?晌仪浦傆袔追秩斯櫳囊馕,莫不是你們精心編纂好來設計栽贓我的莫須有?”
有與無,空口白話,誰都說服不了誰。事實如何,經此一出,人心里多少有了計較。承認與否,很多時候只是面子問題,無關真相和對真相的定論。
栽贓陷害的莫須有,卻是聽來可笑。在場的,除了新選來的后起之秀,誰不知道誰最慣使一手莫須有。
不過有些人聽著荒誕,冷笑一聲,不與置喙。有些人卻直白諷刺。阿歷克謝推了推鏡框,從容問道:“這我們可說不好。論起栽贓陷害的莫須有,迪恩,在場沒有誰比你更精通了。不如你和我們比劃比劃?”
最妙的是阿歷克謝同他年紀相仿,他不能簡單用一句“以下犯上大不敬”結果。迪恩派克的臉色陰沉到快要滴墨,才憋出一句沒什么說服力的“荒唐”。
阿歷克謝報以微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傳聞這位情報局里的一把手,年輕時用這種皮笑肉不笑稱霸審訊室。每每他露出這表情,桌子另一面的免不了要吃些苦頭。
此時吊起邁爾伯特胃口的倒不是這個,而是無心波及到的一句年事。
最后仍是瑪爾斯來鎮場面。他說芯片被盜是有人蓄意為之,這一點已確認無疑。至于迪恩派克的嫌疑,一方堅稱確鑿,而本人主張冤枉,那便寬宥雙方一段時間,各自為證。這話聽來公平公正,細品下又何嘗不無偏袒華尼托的嫌疑?前半句是告訴諸人,華尼托已洗清嫌疑,此事不容多辯。后半句則說,你迪恩既自稱無罪,那便也學著華尼托,自證清白。
這自證怕是不容易啊。
迪恩氣呼呼得領著他的人馬沖出會議室,反觀華尼托那一派,彼此之間無甚交流。
略左邁爾伯特預判的是,瑪爾斯和華尼托這兩人會后也無交集。這兩人的關系傳得風里雨里,他們也好像從不怕人誤會多想。會后、項目間隙、咖啡廳里的并肩談笑風生,是九頭蛇里的常景。怎得反倒這種洗清嫌疑的關節,卻來論什么避嫌?
恐怕不是避嫌,是生隙了。
她那樣不管不顧闖去哥潭的工廠,說是維護利益也好,保衛小情人也罷,終究是套說辭。真實目的,隱在高處的瑪爾斯看起來也不是一無所知。
情愛是個好東西,能讓對手暈頭轉向、自為繳械,也能叫素來清醒的人變得莽撞。心無牽掛的人忽然有了牽掛,便不再能刀槍不入。華尼托這種打小冷情冷性的人,怕是第一次嘗到人世的滋味。她開始活出人樣,可那于她卻是有害無益。約瑟芬那老家伙自幼把她作怪物養,之于九頭蛇這個去處,未免不是最佳選擇。
空闊的會議室一時只剩下華尼托和邁爾伯特。相鄰的二人慢條斯理收拾著各自資料,并無交談。直到華尼托稍快一步拾掇妥當,從邁爾伯特身后擦過,他忽然叫住她。
“聽說神盾局科技犯罪搜查科近來緊咬機械人項目不放。說是機械人,你我心里明白,實則針對著冬兵。這個不算太新也談不上多久的科系,有一個紅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名叫卡邁爾!
卡邁爾·古斯塔法。曾如飛蛾般撲向正義之火的年輕研究員,未在打壓中萬念俱廢,跌跌蕩蕩也沒有曲折傲骨。那是一只熬不熟的鷹犬,終不可為人爪牙。
尚不清晰此人是何時轉投神盾局,這個名字的風生水起卻只在最近。那份線報交上邁爾伯特的桌案,他便記起當初那個倔強中染著火光的眼神,桀驁難馴?ㄟ~爾沒有見過他們中的任一人,但他們都見過他。如邁爾伯特所料,華尼托也在不久前收到過同樣的線報。
“殺不死你的終會使你強大!比A尼托在邁爾伯特身后駐住步伐,淡淡說。
她也許聽明白了他的暗意,卻不甚在意。迪恩派克當年生了搓磨之心,沒有要卡邁爾一死,卻也時時將人置于監控之中,奪他所有機緣。這種密不透風中,他要悄然混進神盾局,要么他心智、手段過分高明,要么有人故意放水。放水的無非是她和他之中的一方,又或者都占少許。
“迪恩手段殘忍,將人得罪一遍,落得今日下場不足為奇!边~爾伯特扣上公文包,轉身面向華尼托,“只是冬兵項目年代久遠,迪恩至今相貌中年,凱密士奇不乏延緩衰老、促進代謝功用的藥劑,幾十余年合該生出抗體!彼渥诸D句清晰有力,不見半點不自信。
華尼托抬眸,清凌凌的眼對上那人幾許逼迫。
“我止不住好奇,博士可知迪恩手中有我凱密士奇都未必有的良藥?他費盡心機,真的只為了那半枚殘次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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