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記不住古橋到底多少歲了，因為她那張臉似乎多少年都不曾變過，冷漠的如白色的雕像。

        可是今天我才意識到，人的老去，其實只在一瞬間。

        “帶走！”古橋揮手，我的鼻子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再然后便沒了知覺。

        不知道被帶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是白天還是黑夜。刺眼的燈光就打在頭頂，我閉著眼適應了許久才敢睜開，抬頭就看到一身黑色錦緞旗袍的古橋端莊地坐在對面，如果不她灰白的頭發，如果不是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我幾乎都要以為，蕭滿軍并沒有出事。

        “你抓我也沒用，蕭瑾冬不可能為了我放掉蕭滿軍。他對蕭家的把控欲，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的聲音沙啞，話音未落就挨了一巴掌。

        “我警告過滿軍，不要對你出手，可他偏偏不聽。十年了，宋一，他想了你十年，如果不是因為你，滿軍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古橋喊得有些歇斯底里，我卻不懂。

        “按照夫人的意思，全世界的強奸犯都應該被寬恕，因為是那些女人犯賤才會引得別人去上她，對嗎？”

        “啪！”又是一巴掌，我被打的牙齒都松了，滿嘴的血腥味。

        “滿軍不是強奸犯，如果不是你當初為了討好蕭瑾冬將他綁起來鎖進了下人房里，他就不可能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做下的荒唐事，更不可能因為受刺激而性情大變。我的滿軍，一直是一個聽話乖巧的孩子。一直視他父親為神，可是，你卻讓他的夢破了，破的那么徹底！宋一，是你毀了他！”

        古橋抬手又給了我兩巴掌，打的我整個腦袋都是懵的。我無法回憶起古橋說的往事，甚至在我的記憶里，根本沒有蕭滿軍的存在。

        我最終將古橋的說辭定義為對方讓我去救蕭滿軍的詭計，先是蕭滿意再是古橋，看來蕭瑾冬真的想讓蕭滿軍死。

        蕭瑾冬的出現在我和古橋的意料之中，古橋覺得，我是蕭瑾冬的軟肋，只要抓了我，蕭瑾冬一定會出現并順從她的決定。

        而我卻知道，蕭瑾冬于我從來都沒有什么情在，只不過作為一個玩物，就算是死，也絕不能死在別人的手里。他蕭瑾冬丟不起這個臉。

        “放人，要不然我就殺了這個女人！”古橋用一把匕首抵著我的脖子，身后站著的保鏢卻在瑟瑟發抖。

        “放人，要不然我殺了蕭滿軍！”蕭瑾冬冷冷地站在地下室的入口，甚至都沒有往前踏進一步，滿臉的厭棄。

        “你敢！”古橋很激動，手里的刀子不期然地劃破了我的皮膚，很疼，我感覺到溫熱的液體順著脖子往下流。

        “他真的敢！”我這樣勸說。

        古橋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最終卻在這場對峙中一敗涂地，而她敗就敗在她是一個母親，而蕭瑾冬，無愛無心。

        “求你，放了滿軍，他是你的哥哥！蕭瑾冬，他是你的哥哥，你不能見死不救，你不能，不能讓他那樣去死！”古橋頹然跪在地上，整個人蒼老的仿佛一夜白頭。

        “你求錯了人，你該求的是蘇佳而不是我！正因為他是我的哥哥，而你是他的母親，所以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蕭瑾冬終于走過來，停到了我的面前，掏出白色的手帕摁在了我的脖頸處，聲音低緩，“一一，疼嗎？”

        我想笑，想諷刺幾句，卻發現自己依舊缺乏對抗蕭瑾冬的勇氣，心里慫的可笑而又可恥。

        “不疼！”

        “那好，我們走！”蕭瑾冬伸手牽過我的手，似乎真的沒有看見我被打的腫起來的臉，根本沒有看見，跪在地上哭的歇斯底里的古橋。

        我跟著他出了地下室，外面是一片荒蕪。

        蕭瑾冬興致滿滿，指著周圍的荒草道，“一一，這里是古家的老宅，你還記得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說過的話嗎？”

        我看著蕭瑾冬，不知道如何回答。

        蕭瑾冬的目光如灼熱的火，燃燒到最熱烈也熄滅的最迅速。“不記得也沒關系，總有一天，你會記得！”

        蕭瑾冬沒有再說話，背著手看著四周，整個人的神情就如同在欣賞一幅無與倫比的畫卷。

        可我，沒有那樣的心情。

        “你并沒有想要殺蕭滿軍的是不是？”如果是，你怎么可能這么輕易放過。

        “當然，他是我的哥哥，我怎么可能殺他，我是不會手足相殘的！”蕭瑾冬側頭看我，眉宇之間坦誠而又淡漠。

        我突然就有些把握不住，不知道在蕭瑾冬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計劃什么。

        “那為什么要……”我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我看到了蘇佳，從蕭瑾冬的車里裊裊地走了出來，沒有濃妝艷抹，沒有性感撩人，她穿著一件素白的裙子，頭發披在肩上，耳邊別著一朵白色的小花，異常素雅，異常文靜，完全不同于我見到過的蘇佳。

        “她在里面，交易結束！”蕭瑾冬雙手插兜，嘴角勾起，笑的自信洋溢。

        蘇佳點了點頭，目光從蕭瑾冬的臉上挪到了我的臉上，眼中似艷羨似不甘最終又化成淡漠，和蕭瑾冬一樣的淡漠。

        “宋一，我曾經很恨你！”蘇佳笑，笑的蒼白明媚，如冬日里無依的雪。“現在，我放棄了，愛一個人和恨一個人都太累了！”

        蘇佳最后也沒有再看蕭瑾冬而是快步走進了古家老宅的地下室，我恍惚中似乎抓住了什么，腦海中卻又空空如也。

        “蕭瑾冬，蘇佳是誰？她愛的人是誰，恨的人又是誰？”

        蕭瑾冬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又極為厭惡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莫名地說了句，“真臟！”

        “她愛的人是你，恨的人是我，對嗎？可是，為什么？”我急急追上蕭瑾冬的腳步，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蕭瑾冬低頭看著我，片刻后嘆道，“一一，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可是……”我腦海中一團亂麻，卻被身后猛然傳來的槍聲嚇得全部散了。

        我猛地回頭，古家老宅已然墜入一片火光之中，古橋沒有出來，蘇佳也沒有，甚至連古橋身邊的那兩個保鏢都沒有。

        “我說了我不疼！”為什么還要殺人！

        我死死攥住蕭瑾冬的手，指甲掐進他的肉里，可心卻越發空洞。

        “我并不是為了你，宋一！”蕭瑾冬冷笑，滿目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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