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明天我們一起去上學吧，有我在，你爸爸一定不敢把你的書包扔進豬圈的！”

        “一一，你又餓肚子啊，我的午飯給你吃，我減肥！”

        “一一，等我們一起讀完小學考上初中就去鎮(zhèn)上，到時候你爸爸再也不能打你了！”

        “一一，我叫宋沉，和你一樣的宋，沉魚落雁的沉。我是你的姐姐，堂姐！”

        耳邊似乎有銀鈴般的笑聲滑過，我的眼眶有些潮濕，記憶太久，我已經想不起來，只記得那個每次都要在頭發(fā)上綁上彩色蝴蝶結的女孩，笑的明媚動人，說長大了要做最漂亮的明星。

        “我不記得了！沈佳寧，我不記得了！”我扭頭看著沈佳寧，拼命睜大了眼睛，視線卻依舊模糊不清。

        “你如果不哭，那我就信！”沈佳寧很可惡，從來沒有的可惡。

        “只是風吹了進來，我太久沒出門了而已！”我抬手胡亂地擦，轉頭看著那扇關閉的窗戶，難受的卷縮起身體。

        那次在蕭瑾冬的房間里醒來第一眼看見蘇佳的時候，我就在想，她是誰，為什么會那么熟悉�？晌蚁氩黄�，我在那張濃妝艷抹的臉上找不到相符合的記憶。

        在古家老宅外面，她一襲白裙再次出現，我卻是不敢認了，我不知道現在的宋一還能不能成為對方的妹妹，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宋沉還能不能被我稱呼一聲堂姐，我不知道，彼此的失望，會不會連心底最美的那點兒記憶也給抹殺。

        她說她恨我，是，她的確該恨我。

        因為是我讓古橋發(fā)了瘋一樣報復，又因為蕭瑾冬，她沒辦法對我如何，絞盡腦汁的將宋沉找來極盡羞辱，為的不過是給我看。可我被蕭瑾冬關起來了，我連給她出氣的機會都沒有，這一關就是五年。

        我不知道宋沉是怎么熬過去的，可是頭上展翅的蝴蝶變成艷麗的脂粉，我想，那一定很痛很痛了

        “古橋利用蕭家的權勢，將你大伯好不容易做起來的生意給吞了，你大伯被逼死，宋沉成了下一個古橋，一樣的結局！”沈佳寧淡淡的將話說完，便陷入沉默，他在給我時間消化，而我，幾乎痛到麻木。

        十歲之前的人生，除了我父親的啤酒瓶子和數不完的巴掌，我也有陽光的。那個人就是宋沉，她笑著，傾國傾城，讓我羨慕的連嫉妒都覺得是褻瀆。

        她說等到初中我們就自由了，可是她失約了，她在考試之前被大伯接走了，聽說去了市里，住上了大樓。而我，被父親用皮鞭捆在豬圈里，連考場都沒有進。

        我拼了命的逃出來，站在大街上乞討了十塊錢，我以為我可以找到她，從偏遠落后的小村子，到熙攘熱鬧的市區(qū)。我也曾在蕭家落腳之后，興奮地拿著當初她給我的小紙條去找她，告訴她我們自由了。

        可是她并不需要我了，她抱著另外一個漂亮的像瓷娃娃的女孩，笑的傾國傾城。她說，我是你姐姐啊，親姐姐！

        我始終一無所有，沒有親情，沒有友情，可我有蕭瑾冬。

        從那一刻起，我拼了命的想要抓住蕭瑾冬，用盡了我全部的力量，荒唐至極！

        “沈佳寧，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并不想聽的。”我平復下情緒慘笑著望著沈佳寧。

        “因為我說過，你這樣自欺會害死很多人�，F在古橋和蘇佳死了，就是鐵證！”沈佳寧說的斬釘截鐵，我卻炸毛一般吼道，“他們不是我害死的，他們是自殺，自殺你知不知道！”

        “是嗎？”沈佳寧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我頓時被擊的潰不成軍，是自殺嗎？如果不是我，蕭滿軍不會坐牢，如果不是我，古橋不會去威脅蕭瑾冬，如果不是我，蘇佳不會死。

        “宋一，做人不能太自私！”沈佳寧說完這句話就走了，沒有擁抱我，也沒有撫摸我的頭發(fā)，走的冷淡決絕，仿佛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坐在客廳里，連哭都沒了力氣。桌子上是沈佳寧留下的資料，上面陳舊的照片和新聞觸目驚心。

        我從不肯也不愿去回憶過去，因為那太壓抑太難過。我以為我不去想，不去過問那些過往的人和事都還好好的存在記憶中，不會消散，不會死去。

        宋沉依舊是扎著蝴蝶結笑的明媚動人的少女，和在蕭家靈魂腐爛死去的蘇佳并不是同一個人。

        我伸手抓起桌上的資料走進廚房，我想找火把它們燒個精光，卻發(fā)現在整個家里我兩個火柴都沒有，除了冒著火光隨時可能引起大火的燃氣之外。

        可我不敢，伸手的手顫抖著停在半空，最終敗給了自己。我坐在地上，一頁一頁翻看那些資料，那些照片。

        事實被塵封，卻并不會消失。

        第二天，我提著果籃去找胡夏，從她出車禍到現在，我再沒有去看過她，算算時間，應該大好了。

        剛進了醫(yī)院的大廳，不期然的卻遇見了染霜，她看見我的時候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你還是回來了！”

        我不想去想她這話的含義，笑著寒暄，“是，回來了！事情沒有辦完，我就算是進了墳墓了也有人會挖我出來，既然如此，我為什么不自己跑出來！至少嚇他們一跳！”

        “嗯，不錯！”染霜笑，指了指我手里的果籃問，“去看胡夏？”

        我點頭。

        “用我?guī)�路？�?

        “不用！我醒了，以后都不用你帶路了！而且，你的故事太難聽！”

        染霜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平時清冷慣了，這會兒笑的花枝亂顫，反倒沒有她平時的樣子看著順眼。

        “別笑了，你這樣，挺丑的！”我打斷她，說的干脆直接，在她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噎死的精彩表情中漠然地擦肩而過。

        胡夏轉去了普通病房，我進去的時候，她正架著腿調戲小護士，笑聲洪亮，看見我的一瞬間有些吃驚，塞進嘴里的橘子還沒有嚼就直接咽了下去，嗆得連聲咳嗽。

        我走過去提她順了順氣，“我又不是鬼，看見我不至于嚇成這樣吧？”

        小護士見我們認識，笑著離開。胡夏有些激動，突然伸手將我抱進懷里，抱的死緊。

        “宋一，你個混蛋，我以為你真的死了！”胡夏拿手捶我的背，我受著，心里卻再也不想為此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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