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李剛的就是一路拉我過來的司機，而那個迎上來的人顯然是住在一塊的鄰居。我的衣著樣貌在這個地方有些格格不入，他看了我一眼，有些發(fā)愣。

        李剛卻顧不上我了，飛奔著往家里跑。在這個地方，除了李剛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出去的好，無奈之下只能跟著一起往前走。

        那人走在李剛的后面似乎對我很是好奇，“小姐，你是，李剛的，朋友？”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算是，他邀我來暫住幾天，李剛的妻子沒事吧？”

        那人眼睛里閃爍著八卦的目光，看我提到李剛的老婆才收斂了幾分，“本來預產(chǎn)期還要等幾天，可是剛剛摔了一跤突然就大出血了！”

        我微微皺眉，看著他并不怎么緊急的腳步問，“你不著急？”

        他愣了愣，趕緊道，“著急，怎么不著急，可我也不能扔你自己在這里不是！”

        “那就快走吧！”我打斷他接下來的話，快步往前走。所幸前面就是個直通的巷子，雖然擁擠卻并沒有拐角，李剛的背影一直看得見。那人見我態(tài)度冷淡張了張嘴沒說什么，跟著我一路往李剛的住所跑，還沒到，就聽見里面一陣哭喊聲，有小孩的還有老人的，亂糟糟的。

        我湊過去看，見李剛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正旺外抬，幾個熟人在一邊幫忙，而站在我身邊的那個人也立刻迎了過去。

        我見到血，渾身難受，再加上周圍的環(huán)境，讓我有些反胃。李剛這才看見我，一雙眼睛都紅了。“宋小姐，你救救我老婆，救救我老婆！”

        我不太理解，怔愣的看著突然撲過來的李剛，那么大個男人哭的跟個孩子似的。

        “李剛，我不是大夫，你求我也沒有用啊！她這個樣子再不送醫(yī)院就要一尸兩命了，趕緊叫救護車吧！”我說著就要打電話，李剛卻道，“沒用的，宋小姐，我們沒有錢而且沒有那個醫(yī)院或者醫(yī)生肯來這一片的！救護車更是不可能過來的。宋小姐，你和沈總監(jiān)都是貴人，你們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我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吧！”李剛說著就跟我磕頭，砰砰直響，我連連回頭了好幾步，這才算明白李剛話里的意思。

        我想了想拿起手機給阿秀打了電話，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畢竟我和他并沒有交情，不過眼前的是人命，希望阿秀即便不能親自過來也能找個護士過來幫幫忙，至少比現(xiàn)在等死的好！

        阿秀倒是很快接了電話，我趕緊把現(xiàn)場的情況說了，又大體說了位置。阿秀似乎有些猶豫，我退而求其次，讓她派個有經(jīng)驗的護士過來，至少先把人救了。

        阿秀沒有在說什么，只讓我等著。

        我沒有多少把握，將阿秀的話跟李剛說了，李剛也沒別的辦法，這一片居民區(qū)里的老人已經(jīng)開始在準備熱水和剪刀。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原始的接生方式，本來就亂糟糟的小院子里，瞬間變得更加擁擠吵鬧，血腥味也在不斷地彌漫。

        李剛就跪在自己老婆的身邊握著她的手一遍一遍說著什么，先前出來找李剛的那個人就蹲在我腳邊，抽著煙道，“宋小姐是貴人，這李剛一家子就好了，不像我，當初我……”

        我對這個人一點好感都沒有，特別是他那嗆人的煙味，讓我越發(fā)反胃。我冷冷的打斷他，讓他把煙掐了，他看了我一眼，眼里的那種野蠻暴力的神態(tài)讓我心里微微一顫，那種不舒服感越發(fā)強烈。

        我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往旁邊挪了挪，這個人的長相并不粗狂，可是他身上的氣質卻讓我忍不住想起了那個曾經(jīng)將我關在豬圈里抽打的酒鬼父親。

        我厭惡至極，恨不能將人直接從我眼前趕走。

        等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李剛的老婆已經(jīng)有些出氣多吸氣少了。幾個拿著大剪刀的老婦人臉色也越發(fā)難看。

        “李剛，保大人還是保小孩，你給個準話吧，再這樣下去，大小都要死了！”

        李剛氣的對著眾人吼，那樣子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獸。就在這時，救護車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這個區(qū)域，救護車的聲音就如警鈴一般，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李剛那雙陷入瘋狂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很快，救護車上下來了幾個護士，直接將李剛的妻子抬上了救護車，我和李剛也趕緊跟了上去。一直粘著我的那個男人也要上車，被我直接攆了下來。

        坐在我身邊的小護士看了我一眼，“你是宋一？”

        我點點頭，她沒再說話，呼吸機已經(jīng)上了，護士做了緊急的處理，對坐在我身邊的那個小護士道，“撐不到醫(yī)院里，不行在這里生吧！”

        那個護士上前查看了一番，對著我和李剛道，“你們幫忙！”

        人手不夠，器械也不夠，我和李剛被對方指示著搭手，我忍著心里的不適，整個人都是僵硬冰冷的。

        車子依舊平穩(wěn)的前行，生產(chǎn)也并不是瞬息而過的事情。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李剛的老婆還沒有生出來，只不過這個時候小孩的腦袋已經(jīng)出來了，再抬下去也不可能了，護士一邊繼續(xù)一邊讓人去通知阿秀。

        李剛已經(jīng)站不住了，我的身上也全都是血，我茫然的坐在救護車的角落里，在一聲微弱的哭泣聲中，長長的松了口氣。

        阿秀是個很優(yōu)秀的醫(yī)生，這一點毋庸置疑。李剛的妻子和剛剛生下來的兒子被一起送去了重癥監(jiān)護室，我和阿秀站在一起，兩個人都是一身的血污。

        “我的辦公室有休息間，你可以去洗一下！”阿秀帶著我往大樓里走，我這個樣子根本不可能回家，想了想也只有如此。

        阿秀的休息間很簡陋，他脫了白大褂讓我先去清晰，又給護士借了一套衣服給我，我把自己關在洗手間里，打開花灑之后便開始大口大口的干嘔起來，嘔的整個身體都有些痙攣。

        血，仿佛在我的整個腦袋里炸開了花，和那個抽著煙用野蠻粗暴的眼神看著我的男人一起，如尖銳的刀子一下一下割開我的記憶，我仿佛聞到了酸臭的酒味，仿佛看到了那皮鞭抽下來的血痕。

        我抑制不住抖的越發(fā)厲害，連帶著肚子也跟著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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