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道方程式
方琤指尖一頓,沒來由地想起跟顧淵的第一次見面。
那是在高中的校園辯論賽上。
即使在這之前,方琤也是聽過顧淵的大名的。
8班的學神,從未掉出過年級第一的寶座,什么學識淵博,高冷,高嶺之花,受女生歡迎,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幾乎所有能想象到的褒義的詞都能往他身上堆。
直覺告訴她,這一次的對手會十分難纏。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那天抽到的辯題也十分特殊——
“找對象要看成績嗎?”
少年站在正方的位置上,穿著校服,面容清雋,眉梢間染著幾分冷峻,只是往那一站,便自成一道風景線。
他引經據典,言辭也如同他的氣質一般犀利:“對方辯友,你知道心理學的愛斯特曼爾理論嗎?”
方琤心里咯噔一下,他說的這個理論,她連聽都沒有聽過。
但是她仍然冷靜地答:“知道。”
顧淵:“那你應該知道,根據這個理論,可以證明……”
他甩出一連串復雜難懂的名詞,方琤下意識瞄了己方隊友一眼,果然都是一臉如聽天書的表情。
知識儲備輸了,但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輸。
方琤只能硬著頭皮接著說:“是,你說的理論和結論都是正確的,但是這恰恰從側面證明了看成績找對象是錯誤的……”
方琤針對他提出的觀點一條條地進行反駁,直到她說得口干舌燥,顧淵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哦,不好意思,其實剛才的那個愛斯特曼爾理論是我編的。”
方琤:?????
顧淵面無表情:“由此可證,你剛才所說的結論全部不成立,謝謝。”
方琤:“……”
呵,這是比不要臉嗎?
眼看就要落在下風,方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眉梢一挑,一字一句地說: “對方辯友,如果按照你所說的,找對象成績需要看成績。我的成績在年級排行第二,那你覺得我適合做你的女朋友嗎?”
“……”
鴉雀無聲。
下一秒,是眾座嘩然。
顧淵手一抖,差點拿不住話筒,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有了崩裂的趨勢。
然后,一抹紅暈,悄悄、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耳根子。
……
每次回想起來,方琤也很驚訝,當時的她怎么會這么有勇氣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
這時,外面傳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應該是喬瀟川回來了。
方琤關掉手機網頁,將手機放下,走出房間。
“小琤,我回來了!”
喬瀟川提著一袋水果進屋,踢掉高跟鞋,踩上拖鞋走進客廳。
“串串,怎么這么晚?”
方琤接過她手上的水果,十分默契地拿到廚房的吧臺去洗。
“別提了,差點被人毀了一天的好心情。”喬瀟川整包一扔,整個人往沙發上一癱,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累死我了,還是家里舒服。”
聽到喬瀟川這么一說,不由得抬起頭。
“發生什么事了?”
喬瀟川有氣無力地說:“今天差點又被蘇覓那個假仙擺了一道,還好我機智,沒讓她得逞。”
她停頓了下,從沙發上直起身,目光越過吧臺看向方琤。
“不說這破事了。”喬瀟川岔開話題,“對了,小琤,你是怎么遇上劫車的?后來又發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剛才在電話里聽到你說你就在那車上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嚇壞。”
方琤簡略地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她。
喬瀟川光聽描述,便已覺得驚心動魄。
她心有余悸地說:“幸好你人沒事。”
“不過……”
似是想到什么,喬瀟川突然話鋒一轉,揶揄地問,“對了,剛剛電話里的那個男人是誰呀?”
方琤動作一頓,手中的油桃從手中滾進洗手盆中。
她不動聲色地撿起來,重新洗了一遍。
“串串。”
“嗯?”喬瀟川下意識應了一聲。
方琤問:“你還記得,你早上給我占的塔羅牌嗎?”
喬瀟川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什么的塔羅牌,有嗎?有嗎?”她心虛地移開目光,“小琤,那個當不了真,我們要熟讀并背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方琤失笑。
過了會,她垂下眼睫,突然說:“我在那里遇見他了。”
喬瀟川愣了下,停止了背誦:“誰?”
方琤洗好油桃,用盤子裝好,端到茶幾上,平靜地說:“我的初戀和前男友。”
“啥?”喬瀟川抬眼,“剛才送你回來的就是他?”
方琤點了下頭。
喬瀟川語氣猶豫:“那你們……有沒有……”
方琤說:“我說不認識他,他好像挺生氣的。”
“活該!”
喬瀟川先入為主,為她抱打不平,“誰讓他當初甩了你……”
方琤輕輕搖頭:“不是他。”
“嗯?”喬瀟川疑惑。
方琤:“當初,是我甩了他。”
喬瀟川:“啥?”
“還甩了兩次。”
喬瀟川:“……”
喬瀟川甘拜下風:“姐妹,沒想到,你也是個狠人。”
***
早上八點半,方琤準時踏進律所。
“方律師,早上好。”
律師助理小胡迎了上前:“有幾個新案子的材料,我已經放到你的桌上了。”
方琤點頭,微笑應道:“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年輕的助理想起重要的事情,趕緊補充:“對了,還有,陸律師讓你回來之后,到他的辦公室一趟。”
“好,謝謝你的轉告,我這就過去。”
方琤回辦公室放下公文包,轉身向另一間辦公室走去。
小胡口中的“陸律師”,全名陸嘉言,是天寰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伙人。
方琤走到陸嘉言的辦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門。
“請進。”一個沉穩的聲音從里面傳出。
方琤推門走了進去:“陸師兄。”
坐在辦公桌后的男人一身筆挺的西服,戴著一副細金絲眼鏡,氣質成熟犀利。
“你來了。”陸嘉言從辦公桌后抬起頭,疲倦地揉了揉鼻梁,“隨便坐。”
方琤在桌子對面坐下。
陸嘉言問:“在所里還習慣嗎?”
方琤笑了笑:“挺好的,律所的環境和氛圍都很不錯,感覺比B市的律所輕松不少。”
天寰律師事務所原本是S市規模最大、人數最多的律所,許多案例都被業內傳為經典。
但是三個月前,律所發生了一場不小的變動。
合伙人之間因為理念不合,鬧起了矛盾,最后分道揚鑣。三名較年輕的合伙人帶走了一部分的律師,在外面成立了新所,跟天寰律師事務所打起了對頭陣。
甚至還挖走了一批優質客源。
律所元氣大傷。
不過之前的合同是以律所的名義簽的,也無法帶走。
但是人手不足,導致律所里的案件堆積如山,也足夠讓留下的律師焦頭爛額。
就是這時候,方琤從B市到來,接下了部分的爛攤子。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不適應。”
陸嘉言也笑了,停頓幾秒,他又問:“其實我有些好奇,B市可是人人向往的一線城市,你為什么要回S市?”
方琤微微一怔:“是一些私人原因。”她垂下眼,“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想要找回來。”
“陸師兄找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的確有重要的事情。”陸嘉言說,“是這樣的,律所之前跟公安分局簽訂過顧問協議,但林律師離開后,顧問的位置空缺了下來,我跟主任還有其他合伙人商量過,想讓你來接替。”
方琤驚訝:“我?這……我到律所也沒多久,這合適嗎?”
“這是我和主任深思熟慮之后決定的,我相信師父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陸嘉言挑了挑眉,“雖然你到S市不到半個月,但你處理事情的方式,我都有看在眼里。”
方琤和陸嘉言也算是同出一個師門。
她當實習律師的時候,師承B市鼎鼎有名的鐘明朗律師。
陸嘉言也是鐘明朗帶出來的徒弟,她來S市之前,師父就跟陸嘉言打過招呼。來到這間律所后,陸嘉言對她多加照顧,多少也有師父的原因。
不過真正讓陸嘉言信服的,是她的實力。
當初陸嘉言將新遠集團的案件交給她,也存了考察的心思。
陸嘉言接著說:“我已經發函過去說明了原因,如果沒有問題,你抽空到那邊辦一下手續。”
方琤微笑應下:“好,我知道了,謝謝陸師兄。”
“還有一個法援案子,我想交給你處理。”
陸嘉言說著,將一份文件推至方琤面前。
方琤拿起桌上的文件,略略掃了一眼,有些疑惑:“這個案子不是還在偵破階段嗎?”
陸嘉言點了下頭:“對,但因為這次的案件有些特殊,被害人是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她的雙親都在這次兇案中遇害,而她是案件的唯一目擊證人,但她目前精神狀況不太明朗。除了刑事案件,其中還涉及遺產分割和撫養權歸屬等問題,所以檢察院和法援中心希望律師提前介入。”
方琤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
下午有一個案子需要開庭。
方琤回到辦公室后,暫時將法援的案件放到一旁。
她打算再翻閱一遍案卷,為下午的開庭作準備。
安靜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看了一小時的紙質文件,方琤的眼睛開始出現酸澀感。
她揉了揉眉心,合上文件夾,站起身,拿杯子到茶水間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咖啡苦澀的味道在味蕾綻開,十分的醒神。
她捧著杯子離開茶水間,快要走到一間辦公室前時,有腳步聲響起。
“方琤一個野路子出身的,算是哪門子的律師?”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其中帶著的還有她的名字。
這個聲音很有辨識度,這是杜曉玲,去年剛從H大法學系畢業,是律所里的實習律師。
唐文慧不咸不淡的聲音響起:“別這么說,人家好歹是S大心理學系畢業的高材生。”
“心理學系?她不過是僥幸搭上了之前的順風車,放今年,她連試都考不了。”
杜曉玲嗤笑了一聲,又道:“唐律師,目前律所一眾年輕律師里,你的資歷算是最長了,按理說,就算要找人接手,那些企業的法律顧問的位置怎么也輪不到她呀。這跟坐享其成有什么區別?”
“誰讓人家跟了個好師父?”唐文慧仍是是淡淡的語氣,卻透著幾分譏諷,“聽說這是陸律師給她爭取來的。陸律師和她都是師承鐘明朗律師,以鐘律師在業界的名氣,不少人都會給她一個面子。他們同出一個師門,自然要格外關照。誰也能看出,陸律師可是把她看作接班……”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里面打開,唐文慧和杜曉玲走了出來。
可剛踏出辦公室,她們就愣住了。
方琤抿了口咖啡,目不斜視地走了上去。
對方顯然沒想到被她們談攏的正主會突然出現,都嚇了一跳,白了一張臉僵在原地。
“掉了。”方琤的目光往地上瞥了一眼,好心地提醒。
唐文慧結巴:“什、什么?”
方琤淡聲道:“唐律師,你的文件掉地上了。”
唐文慧低頭一看,果然看見手中的文件不知什么時候散了一地。她趕緊彎腰撿起來,羞恥得像是臉掉地上一樣,不敢與她正視。
方琤無聲地牽唇一笑,抬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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