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祭祖
夕陽漸漸落下，晚風(fēng)中，紙灰打著旋，帶著點點火星，在陵園里面飄蕩，卻被陣法束縛，飛不出去。
七月的北地已經(jīng)漸漸寒冷，田里的莊稼將要成熟，這時候若是有火星飛出，引起火災(zāi)，不知道多少家要衣食無著、難度寒冬。
潘家大墓前面，現(xiàn)在已經(jīng)只剩下潘壽、潘雷和潘龍三人。其余眾人帶著供品回到了家里，今晚他們會將這些供品混合到晚餐里面，舉族分享。
有些地方流行把供品一直擺在墳?zāi)骨懊妫钡厝瞬贿@么做，一則浪費可恥，二則子孫和祖先共餐，也是孝順和家族繁榮的體現(xiàn)。
若是祖先有靈，相信他們也愿意舉族上下和樂融融地大吃大喝，而不是自己孤零零享受冷豬肉。
等最后一抹陽光消失，整個陵園里面完全暗了下來，潘雷走到墓穴旁邊，按動機關(guān)，墓穴后面的暗門打開，一道樓梯出現(xiàn)在面前。
三人沿著樓梯下去，走進了墓穴之中。
潘家大墓和尋常的豪門大墓沒太多區(qū)別，一邊是祖先牌位，一邊是列祖列宗的棺材。不同的是，這里的棺材都很小，因為棺材里面沒有尸骸，只有骨灰。
火葬，是潘家長久以來的傳統(tǒng)。
這個背負(fù)著造反使命的家族，不敢將自己族人的尸體留下。
正確地是，說歷代家主，不敢留下自己的尸體。
活人能夠保守秘密，但死人卻往往不能。
所以他們沒得選，只能將自己燒成灰燼。
而且……他們死后還要專門作法，將魂魄打散，確保自己徹底灰飛煙滅。
這是潘家世代相傳的秘密，除了歷代家主之外，無人知曉。
至于別的族人死后的火葬，其實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潘壽帶著兒子和孫子給一尊尊牌位上香? 點點火星映出裊裊白煙? 順著特別設(shè)計的通風(fēng)道，在墓穴里面漸漸擴散。
全部上香完畢之后? 潘龍說：“我這些年行走江湖? 遇到了幾位大夏初年的老前輩。按照他們的說法，先祖他……可能名叫‘阿諾’或者‘高達’? 真身并非凡人，而是有智慧的機關(guān)人。”
“墨家的天機之術(shù)嗎？”潘雷稍稍有些驚訝? 問。
“大概是吧? 當(dāng)年他不是個引人注意的人，那些前輩們也不曾怎么在意過他。”
“畢竟是那個時代，天下杰出的人物太多了。”潘壽嘆了口氣，“小人物? 也沒什么不好。如果他不是小人物? 又怎么能夠有機會破壞帝甲子的謀劃呢？”
“難怪他臨死的時候要跳進火山，想來是依靠地火將自己徹底焚毀，才能斷絕后患吧。”潘雷問，“你查到他最后葬身在哪座火山了嗎？”
潘龍搖頭。
當(dāng)年禁軍統(tǒng)領(lǐng)竊取山海經(jīng)逃走這件事，是帝家的秘密? 就連國師蘭陵況都不知道。
而且潘家那位機器人先祖的確是個有本事的，他不僅破壞了九州大陣? 偷走了作為陣眼的山海經(jīng)，還抹掉了自己逃亡路上留下的痕跡——不是物質(zhì)上的“抹去”? 而是從因果層面上的“抹去”。
潘龍曾經(jīng)自己試著以法術(shù)追溯這位先祖，但以他的本領(lǐng)? 卻一無所獲。
這個人的確是存在的? 但這個人曾經(jīng)做過什么? 卻一片空白。
就像是……一個只有名字的空白文檔。
此事關(guān)系到潘家最大的秘密，自然不好去找別人幫忙，只能留待他的修為進一步提升，再來占算。
但他有個感覺——無論自己的修為怎么提升，就算是修成仙佛，大概也沒辦法占算到先祖的事情。
先祖這個人，只怕并不在這世界的“因果”之中。
這也未必是先祖本人的神通，可能是趙勝和文超當(dāng)初的設(shè)計。
當(dāng)年他們自然不可能預(yù)想到事業(yè)一定成功，或者是一定能夠修成長生。那么，當(dāng)他們逝去之后，誰將會繼承他們的遺志，推動這個世界朝著更好的方向前進呢？
先祖可能就是他們當(dāng)初所作的“準(zhǔn)備”，所留的“后手”。
悠悠千年，潘家的秘密始終沒有被大夏朝廷發(fā)現(xiàn)，也不曾被各路高人覺察，固然是潘家歷代家主足夠小心，但仔細(xì)考究，怕是也有一些超乎尋常之外的因素。
那可能就是當(dāng)初“后手”的效果。
但不管怎么說，這些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
趙勝和文超已經(jīng)死去，山海經(jīng)有了新的繼承人，大夏朝廷……也漸漸走到了暮年。
就在潘龍思考的時候，潘壽突然說道：“阿龍，我聽說你當(dāng)了朝廷的巡風(fēng)使，在幽州那邊做了一番大事？”
潘龍點頭：“沒錯。主要是打擊地方豪強，幫助推進變法。”
“看來你已經(jīng)決定了。”潘壽嘆了口氣，“這樣也好。”
在他看來，潘龍既然當(dāng)了朝廷官員，工作還這么出力，那就是不打算繼承潘家造反使命了。
這讓他有一些遺憾，但更多的是放下了負(fù)擔(dān)的釋然。
潘家這個使命，千年以來就像一座山，沉甸甸壓在歷代家主的身上，讓他們連氣都喘不過來。
這么多年來，潘家的家主們?yōu)榱吮Ｊ孛孛埽昧撕芏嗟氖侄巍?br />
別的不說，他們在結(jié)婚的時候都要修煉一個特殊的功法，確保自己從此睡覺混沌無夢，免得說夢話泄露秘密。
對枕邊人都如此防備，這樣的日子不好過！
如今潘龍放下了，便是潘家放下了，他也放下了。
放下了，雖然會遺憾會難過，但的確是輕松了。
潘龍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爺爺?shù)男囊狻?br />
他笑了一笑，解釋說：“大夏皇朝已經(jīng)沉疴難起，就算我們努力挽救，這沉淀千年的各種問題，也不是人力所能挽救的……我現(xiàn)在做的這些，只是作為一個力所能及的人，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做的，僅此而已。”
潘壽有些疑惑，問：“那造反的事情呢？”
“我有很多的時間，可以慢慢等。總會等到大夏皇朝實在沒有挽救的希望，只能砸爛了重新來過得時候。”潘龍說，“而且……我有個感覺，這一天恐怕不會很遠(yuǎn)。”
“如今帝洛南變法形勢大好，整個大夏的情況明顯有好轉(zhuǎn)，你怎么覺得它離死不遠(yuǎn)呢？”潘雷疑惑地問。
他對于天下大事十分關(guān)心，當(dāng)然知道自從帝洛南舍身救父之后，深得帝壬辰的信任。雖然自己一直在養(yǎng)傷，很少出門，但變法諸事卻得到了帝壬辰的大力支持。
有了天子的支持，變法推進就順利了很多。如今各地許多豪強惡霸都在陸陸續(xù)續(xù)被打擊，那些民怨沸騰的事情一樁一樁得到整頓清算，整個大夏皇朝儼然有垂暮重興，甚至于再次繁榮昌盛起來的意思。
為什么潘龍卻感覺這朝廷，不能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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