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六道默契題(05)
從洗手間傳來咳嗽聲,何晶晶一路小跑,打開洗手間門。
一片煙霧繚繞。
煙霧繚繞中,何晶晶最先看到那雙歪歪斜斜躺于地上的高跟鞋,順著高跟鞋是裸.露的腳趾頭,腳趾頭雪白纖細,在距離地面約十五公分的半空中蕩來蕩去,紗質裙擺蹭著腳踝輕輕搖曳。
順著裙擺往上,是漲得通紅的臉。
漲得通紅的臉寫滿了不高興。
何塞宮的主人坐在洗手臺上,似是一起興起,模仿起了銀幕里風情萬種的女郎們,撅起的嘴唇對準何晶晶臉部方向,微微開啟。
尼古丁的辛辣味撲面而來。
然,那股辛辣沒把對面的人嗆到,卻是把她自己給嗆到了。
又是一陣咳嗽聲。
這個瞬間,那坐在洗手臺上不停咳嗽的年輕女子在何晶晶看來,更像是誰家妹妹表妹諸如此類的角色。
這個誰家的妹妹表妹,因遇到郁悶事一氣之下拿走爸爸兜里的煙,以為抽煙和喝個水一樣,誰知那是混著酒精的水,咳嗽間被家人逮到,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又不甘心。
何晶晶目光落在女王手指夾著的半截香煙上,她是女王私人秘書,為女王處理日常瑣事排第一,維護女王形象排在第二。
現在,她需要執行第二個法則,從女王手里拿走半截煙,告知,首相先生在停車場等您。
但何晶晶沒那樣做。
撿起高跟鞋,把高跟鞋整整齊齊擺在距離女王腳最近位置,再背轉過身。
背后聲腔淡淡:“煙是我從那叫邁克的主持人外套口袋拿走的,當時他外套就放在我左手邊,電視鏡頭對著我,他在和剛上臺女歌手說話,我手伸進在他外套兜里,從他兜里拿走煙和我從自個兜里拿東西沒什么兩樣,我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奇怪地是,我一點也不慌張。”
說完,笑了起來,一種和愉悅無關的笑聲。
笑著繼續說:“我媽媽因偷東西進過感化院,看來,在偷東西這方面上也有遺傳基因,可就是我這樣的一個人,卻當了戈蘭的女王,不覺得可笑嗎?”
何晶晶直視前方。
又是一陣咳嗽聲,這撥咳嗽聲比之前更甚,何晶晶只能轉回身,女王又被煙嗆到了。
還有,拿煙的手勢錯了呢。
我的女王陛下,煙可不是簽名筆。
何晶晶從女王的拇指和食指間接走煙。
把半截煙塞進女王食指和中指間,幫忙她調整食指和中指力道,最后,再指引夾著煙的手,手掌心向里手背向外,固定在嘴角所在位置。
我的女王陛下,這才是抽煙的正確姿勢。
低聲說:“把它當成喝熱牛奶,小口小口喝就不會被燙到。”
這個誰家的妹妹表妹呵,任性又叛逆,好言好語在她那里沒討到好,把煙狠狠丟進垃圾桶里,也不穿鞋,打開洗手間門,頭也不回。
何晶晶撿起高跟鞋,追上,一出洗手間門,就對上那雙寫滿憤怒的雙眼。
憤怒的眼眸牢牢鎖定在她臉上:“我不需要同情,我一點也不在乎他六道測試題都答錯,就算他答錯一百道題,我也不在乎。”
以半蹲半跪形式,把鞋工工整整擺在她腳下:“女王陛下,請您穿上鞋。”
“你的同情很可笑,我說過,我一點都不在乎。”
“請您穿上鞋。”
“我不穿!”尖銳的聲音回蕩在走道上。
聲音引來往洗手間方位移動的幾抹身影。
從何晶晶頭頂處傳來一聲嘆息。
高跟鞋回到主人腳上。
剛穿好鞋,幾名電視臺保全人員來到跟前,見到她們,慌忙側身站于一旁:“您好,女王陛下。”
“你好。”鞋跟穩穩踩在地面上,打招呼形式和平日一般無樣,親切溫和。
拐過那走道,女王似是自言自語:“看到沒有?蘇深雪是一個膽小鬼,一直都是。”
蘇深雪一直都是一名膽小鬼。
如果她不是膽小鬼的話,她大可以在幾名保全人員說“您好,女王陛下”時朝他們亮出裸.露的腳丫子;如果她不是膽小鬼的話,她應該從另外一個出口離開,讓猶他頌香嘗嘗等人的滋味。
混蛋,怎么能六道測試題都打錯了呢?
她和他說過,她喜歡秋天。
十三歲,落葉帶著烘焙的味道,她和他說“頌香,我喜歡秋天”;十五歲,把粘在他毛衣的那片落葉放進自己書里,說“頌香,我喜歡秋天”;十六歲,秋風颯爽,踩著他影子尾巴,說“頌香,我喜歡秋天”。
說了三次,他還沒記住,而那時她也從沒想過會因他沒記住她說過喜歡秋天這話心里憤恨。
沒記住,那才是猶他頌香不是嗎?
即使心里這樣想,可那一刻,她還是把手伸進電視主持人的兜里。
洗手間里,她的那句“我一點都不在乎”回蕩在蘇深雪腦海里,聽著蒼白又空洞。
是的,她不在乎!她只是覺得丟臉而已!
只是,朝停車場邁向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虛,而那映在車窗上的側臉剪影卻越來越清晰。
他和她已經十五天沒見面。
停在首相專車車后以玫瑰花冠為標志的粉色復古車相信百分之九十的戈蘭人都認識,那是女王專車,瑞典皇室所贈。
不遠處是首相行政車和安保車,除去若干安保人員,還有李慶州和金佳麗。
遲疑數秒,蘇深雪朝自己停車方向走去。
車門聲響起,那聲“深雪”不遠不近。
低頭,蘇深雪加快腳步。
一抹身影擋在蘇深雪面前。
沒理會,想繞開,橫伸出的手再次攔住了她,腳收不住,一個側傾,落進一個臂彎里。
“蘇深雪,你走錯方向了。”于耳畔響起的聲線,有成年男子的磁性又混合進了一絲絲年少時間的清透。
與此同時,蘇深雪的身體被動朝著猶他頌香停車方向。
走錯方向?
他們有四天新年假期,之前約好今晚住何塞路一號,明天一早到中南部莊園度假,所以,他理所當然把她的行為理解為走錯方向。
這就是猶他頌香,永遠不會站在他人角度思考問題。
蘇深雪平衡住身體,扯他手。
“還沒透夠氣?”又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和語氣背道而馳地是攬住的手,強悍霸道。
“手拿開。”
“深雪。”猶他頌香語氣帶著不加掩飾的不耐,“議會廳還有一群老頭子等我去應付。”
猶他頌香口中的一群老頭子是以海瑟家族,茱莉亞家族,還有她的父親大人組成的黨派,美名曰新年酒會,實為抱團向何塞路一號主人秀肌肉,也是權利新貴們的亮相舞臺。
面對一群有幾十年從政經驗,深諳生存之道的老手的確煩,特別是這個時間點,他這一天馬不停蹄的,這要換在平時,她應該會心軟吧。
可!要知道,這家伙答錯了全部題。
早知道他的表現會這么糟,她也故意答錯好了,沒有故意答錯,是不想讓他在手下面前難堪。
她就不該對他心存憐憫,現在更不能了。
“那是你的事情。”蘇深雪粗著嗓音說。
“蘇深雪!”不耐的聲音轉為不悅。
“我們之前說好了。”眼睛望著前方,“互不干涉。”
是的,那是結婚協議之一,何塞路一號和何塞宮是兩個獨立體,再深入說,是兩個家庭,他不能介入她家庭的事情,她亦不能對他的家庭說三道四。
真是互不干涉嗎?
不,不不,他干涉了她太多的事情,還是以一種可惡的光明正大之姿態。
松開她,猶他頌香冷冷問:“所以呢?”
“所以,你去好好處理你的事情,我回我住的地方。”她的語氣也沒多大熱情。
話音剛落,猶他頌香的手就落在她額頭上。
“做什么?”手想去拍掉他的手,半空中被拽住。
“身體不舒服?”
這真是自以為宇宙中心的傲慢的家伙。
可惡地是,這個傲慢的家伙在身高方面占據了絕大優勢。
面對高出自己一個頭多的猶他頌香,蘇深雪踮起腳尖,一字一句:“沒有,我現在的身體狀態跑個五千米都沒問題。”
下一秒,她的手從被拽改成被拖。
踉蹌著腳步,蘇深雪被猶他頌香拖往他的停車方向,她的力氣在他面前不堪一擊,只能指望她的侍衛官們了,然而,她那些拿著高薪號稱永遠忠于女王的侍衛官們一動也不動,克里斯蒂她就不指望了,連何晶晶也沒半點表示。
只能靠自己了。
“快放開,放開我!”空出的手企圖在周遭找出一個支撐物。
猶他頌香頭也不回,一雙長腿不停往前跨,一派輕松。
那邊,猶他頌香的司機已經打開車門。
現在,停車場安靜得很,那怕一個微小的聲音都是一清二楚的,如果這個時候她把猶他頌香在默契題考驗中拿零分的糗事在他手下面前抖出來,讓他惱羞成怒一回,反正她已經受夠了他,臉也丟盡了,要丟臉就丟臉。
“給你的東西放在何塞路。”“猶他……”兩撥聲音相差毫厘,一前一后。
給你的東西放在何塞街,猶他頌香的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灌進蘇深雪耳朵里,摸不著頭腦間又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啊?”下意識張口。
“我從倫敦給你帶回了一些小玩意。”猶他頌香說。
腦子因猶他頌香的話出現了短暫空白,回神時,蘇深雪已經坐在車后座上,她的手還在他手里。
老師,其實,生活還是有一點點意思的,比如,比如在倫敦很難買到的老特拉福德紀念郵票。
她在網上查過它的樣子,長得呢,有一點點可愛。
“你想讓我給你帶點什么?”這是他半個月前說的話,他第一次和她說了這樣的話。
老師,他在倫敦買到了老特拉福德紀念郵票嗎?買到了并把它帶到她面前?如果是的話……她也許可以不去計較他答錯了六道測試題。
蘇深雪垂頭。
近在耳畔的那聲“為什么?”如有人忽然間揪了她一下發尾,抬頭,觸到猶他頌香的目光。
此時,車隊已經出了停車場。
猶他頌香看著她,問:“為什么要回何塞宮?”
這是十級防彈車,為德國制造,隔在司機和后座間的那層玻璃隔音效果相當于五個街區,這個時間點要是她把不想去何塞路一號的原因和盤托出,糗的是她自己。
還不如不說,側過臉,蘇深雪目光投向車窗外。
“或許……是因為默契測試題?”難得猶他頌香的聲音聽上去有那么一點點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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