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幾點來的？”
姜麗云問那個木工。
“我是吃好早飯過來的，大概六點。”
木工道。
姜麗云笑起來：“師傅你做東西的速度真快，怕是要不了幾天，就能把我要的東西全都做完。”
木工也說了大實話：“你按件算，我做快點能多賺點錢，肯定要做快點。
接下來你要的凳子柜子啥的，也都按件算吧。”
要是姜麗云見他做得快，接下來要給他按天算然后讓他干這么多活，那肯定是不行的。
“成。”
姜麗云一口答應，她是希望木工能快點把活兒干完的，這樣她的鋪子就能早點開出來了。
姜麗云檢查了一下，發現這木工做的桌子雖然不好看，但挺堅固的，當下道：“師傅你這活兒干得不錯，我哥正要找人做家具，你要是有空，干完我這邊的活兒以后，可以去我哥那里做家具。”
在這個時代，蓋房子花錢最多的，是買磚瓦。
他們家蓋房子的磚瓦都是跟磚瓦廠賒欠的，到現在一分錢沒給，也就沒有出現房子蓋到一半錢不夠的情況，甚至姜瘸子夫婦手上，還剩下幾百塊。
他們正想找工匠做門窗家具，只是前段時間大家都忙，就沒來得及找。
等這個木工做完她這里的桌椅，可以讓他去給姜利海做家具。
“好，”
這個木工點頭答應，“到時候還是按件算錢。”
他以前每天都磨磨蹭蹭地干活，確實一點不累，但賺得也少。
要是按件算，他是可以多賺點錢的。
比如今天，他多做點桌椅的話，賺個五塊錢不成問題。
要是每天都能賺五塊，一個月能賺一百五！
木工突然就充滿了斗志，往桌子上釘釘子的時候，心情特別好。
姜麗云對桌子的要求不高，他做的時候也就沒用那些費時費力的法子，直接用釘子釘。
這房子挺大的，但又老又舊，姜麗云讓馮秋鳳和顧大發兩個人幫著打掃一下。
至于馮秋鳳的住處……這房子上面，有個低矮的小閣樓。
姜麗云讓馮秋鳳把那里收拾一下，找個地方鋪床睡覺。
至于剩下的地方，她會拿來當倉庫，過段時間囤積一些面粉和調味品。
等過了年，很多東西都會漲價，囤點東西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顧大發和馮秋鳳都干了起來，姜麗云正打算再去買點木料順便買幾桶油漆回來，就看到了姜麗萍。
“麗云，你租了鋪子？租這么大鋪子，要不少錢吧？”
姜麗萍一進來就道，緊跟著，她又看到了顧大發和馮秋鳳：“小姑父，嬸子，你們怎么在這里？”
姜麗云道：“我要開店，只有馮易和爸媽的話忙不過來，就又招了幾個人。”
姜麗萍聽到這話，沒忍住咬了咬牙。
姜麗云一開始擺攤賣煎餃的時候，她是不當一回事的，還有點看不起。

擺攤有啥
好的？要風吹日曬不說，做這個還丟人。
但現在才多久，姜麗云竟然就要開店了。
開店跟擺攤，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更不要說姜麗云還雇了人。
姜麗萍酸了一會兒，又問：“對了麗云，我昨天看到大哥跟食品廠廠長從飯店里出來，他怎么會認識食品廠廠長的？”
姜麗萍昨晚上就想回家問，但冬天的晚上太冷了，大晚上出門還危險，她就到了今天才來找姜麗云。
姜麗云道：“孫金山從磚瓦廠辭職了，打算做生意，大哥就是去蹭吃的。”
“我就想，姜利海那個人，肯定什么都干不成。”
姜麗萍道。
她一直看不上自己大哥，她大哥干什么都猶猶豫豫的。
不過雖然這么說這么想，但姜利海的朋友在做生意，姜利海能去飯店蹭吃蹭喝……這還是讓她羨慕的。
她以前攢錢去飯店吃過一頓，飯菜味道如何另說，吃的時候她心情是前所未有地好。
之前，她是兄弟姐妹里過得最好的，不愁吃穿還不用干活，但現在她哥她妹妹的日子都好起來了。
正說著呢，馮易和姜瘸子夫婦來了。
他們已經收攤，這會兒就把煤爐什么的，全都放在了這個鋪子里。
馮易放好東西，又接了自來水放在還沒有熄滅的煤爐上煮，活兒干得特別麻利。
李旭陽如果是馮易這樣的，昨晚上她就可以讓李旭陽載著自己回娘家了！
姜麗萍還要上班，在姜麗云這里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她離開后，馮易也載著姜瘸子夫婦離開。
不過中午的時候，馮易帶著飯菜和殺好的十只雞，又回到鋪子里。
這飯菜是給姜麗云、木工、顧大發還有馮秋鳳帶的，滿滿的一盆大米飯，還有蒸咸雞和青菜燉豆腐。
吃了點，姜麗云道：“馮易，以后中午還是在這邊吃飯吧，吃完飯你把爸媽送回去，再給小雨帶點飯。”
姜麗云之前以為只有木工和自己在這邊吃，這才決定從家里帶飯。
但現在多了顧大發和馮秋鳳……還是在鋪子里做飯在鋪子里吃比較好，中午給姜麗雨帶一份回去就行。
“我也覺得。”
馮易道。
姜麗云又道：“馮易，我們去買東西吧。”
馮易他們回去做飯的時候，她已經買好了木料，但還有別的一些東西要買。
開鋪子需要購買一些鍋碗瓢盆，此外……姜麗云打算買個燃氣灶。
她早就想買液化氣和燃氣灶了，有了這東西，做菜做煎餃會方便很多。
煤爐的火候太難控制了，時不時要換煤餅還非常麻煩。
當然以后煤爐是會繼續用的，可以用來給粉絲湯、豆漿、豆花乃至包子保溫。
她甚至要再買幾個單眼煤爐才行。

姜麗云知道這段時間自己花錢有點多，但該買的東西她是不會猶豫著不買的。
沒一會兒，馮易
的三輪車里就裝滿了東西。
等他們回去，已經兩點多了，兩人急急忙忙做準備，總算趕在快四點的時候把炸雞攤擺了出來。
“你們今天來晚了，我還以為你們不來賣了呢。
（）”
有人道。
今天是周日，幼兒園不上學，姜麗云他們也就少了一些小客戶。
但周日是鎮上的情侶約會的日子≈hellip;≈hellip;她會遇上一些大方的情侶客戶。
她還會遇到一次買很多炸雞的老人。
鎮上的老頭老太有退休工資，手上不缺錢，他們會在周末的時候把分開住的兒女叫回來吃飯。
既然叫了兒女回來吃飯，桌上總要有個好菜≈hellip;≈hellip;他們孫子孫女肯定喜歡的炸雞，就成了他們的首選。
姜麗云今兒個依舊很忙，但也沒忘記跟客人說話：我在準備開鋪子的事情，有點忙，就來晚了。
?（）_[（（）”
“原來是這樣，你的鋪子開在哪里？”
姜麗云笑著說了自己鋪子的位置，道：“以后炸雞也會在鋪子里賣，大家要買的話，可以去那邊。”
她那鋪子不在幼兒園門口，但那附近有個小學！
三十年后的小學生普遍是一出校門就被家長接走的，但這時候的小學生不一樣，他們往往是自己上下學，一些家庭條件不錯的，手上還有零花錢。
到時候她除了賣炸雞，還可以賣炸火腿腸、炸豆腐干、炸年糕……
她就不信那些小學生能忍住不來買。
她上輩子在小學門口開店，什么都賣過，甚至在下午放學的時候賣過煮泡面，那會兒已經是九十年代了，她批發了一些泡面，煮了之后分裝在一次性杯子里，再放幾片火腿腸進去，賣一塊錢一杯，那些小學生趨之若鶩。
一包泡面能裝兩杯，火腿腸也只放幾片……那會兒她賣一杯就能掙五毛錢。
讀了一天書餓著肚子的小學生，真的是受不住誘惑的。
其實她開鋪子，在早期，賺得指不定比她收購白羽雞送去大城市賣賺得更多。
在沒有規模化養殖的情況下，賣白羽雞賺不了太多。
租冷庫要錢，找人殺雞要錢，運去大城市也要錢……
不過后者前景更大，前者的話……
她將來做餐飲，絕不是開這樣一個小鋪子。
這天晚上姜利海和孫金山沒回家，應該是縣城那邊事情多，趕不及回來。
姜麗云想得沒錯，因為到了縣城之后，有兩個公司要跑，這時候又交通不便……等姜利海和孫金山好不容易忙完，天已經徹底暗下，也沒力氣騎自行車回家了。
是的，他們是騎自行車去縣城的，兩人早上五點多出發，上午九點的時候騎到縣城，接著又到處問路，找人……
這一天下來，縱然他們是兩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也已經筋疲力盡。
大晚上的，在他們熟悉的村子里騎車沒啥事，但騎遠路的話，搞不好就被打劫了。
自行車可是很值錢的！

（）姜利海和孫金山沒有急著回家，花三塊錢，在縣城找了個招待所住下。
不管是姜利海還是孫金山，都是頭一回在外面住招待所。
今天他們不止來縣城的路上騎車，到了縣城依舊是騎車的，加起來騎了能有八小時。
姜利海第一次騎這么久的自行車，腿都有點軟了，累得不想說話。
他也不太敢說話，招待所這樣全然陌生的地方，讓他有點怕。
這是他聽說過，但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三塊錢一晚上的價格，對他來說還特別貴。
要不是孫金山出錢，他肯定會去住大通鋪，大通鋪只要幾毛錢。
姜利海很不自在，孫金山卻不一樣。
他也是第一次住這么貴的房間，這會兒就想炫耀一下。
他不在房間里待著，而是到了外面，然后大聲跟姜利海說話：“王老板沒有食品廠老板大氣，竟然只請我們吃食堂，食堂的飯菜還是他老娘做的，味道真不怎么樣……（）”
姜利海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怎么說呢，昨天食品廠老板請客，是能報銷的，人家花的不是自己的錢，自然大方。
但飼料廠是私人開的，不能報銷，人家自然不會花大價錢請他們吃飯。
不過還是上海的張老板最牛，人家來去都開小轎車。
◤（）”
孫金山點評著那些老板，不知道他底細的人聽了他的話，會以為他也是個大老板。
當然，他這么干，就是想讓周圍人以為他是大老板。
以前孫金山只能在磚瓦廠耍酷，現在可算是有了更大的舞臺。
姜利海面對這樣的孫金山，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覺得這樣炫耀有點尷尬，就算他真的成了有錢人，要是別人問他，他也只會謙虛地說自己沒錢。
孫金山呢？他其實沒什么錢，結果在別人面前大肆炫耀，表現得像是很有錢一樣……
孫金山吹牛是有現實依據的，他去過上海，見識過大城市的繁華，也就說得繪聲繪色，以至于招待所里，很多人出來聽他說話。
他說得更加起勁了。
姜利海有點尷尬，干脆回了房間睡覺。
結果他都睡了一覺了，孫金山才回來。
姜利海：“……”
這也太能吹了。
姜利海很累，雖然被孫金山吵醒了，雖然孫金山一直打呼嚕，但他已經睡得很香，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姜利海從床上起來，打了個哈欠，然后就看到了孫金山掛在衣架上的西裝。
“孫金山！”
姜利海驚叫了一聲。
“怎么了？還早吧？我再睡會兒。”
孫金山迷迷糊糊的，不想睜開眼睛。
姜利海道：“你的西裝被人剪壞了！”
聽到姜利海的話，孫金山被嚇了一跳，連忙爬起來，然后就發現自己花了三百多在上海買的西裝的兩只袖子都被人剪掉了一截，好好的袖子平白短了兩三寸。

孫金山一時間只想大哭一場。
（）三百多，這可是三百多！
想到了什么，孫金山又沖上去翻看自己的包，然后發現他放包里的一百多塊錢也沒有了。
孫金山差點被氣暈過去。
毫無疑問，昨晚上他們房間進賊了。
有經驗的小偷可以輕松打開招待所的門鎖，然后他就偷偷溜進來，偷走了孫金山的錢。
姜利海摸了一把自己放在內衣口袋里的錢，松了一口氣。
幸好他的二十幾塊錢，一直隨身放著。
“他偷錢就算了，為什么要剪掉我的西裝！”
孫金山心疼得不行。
姜利海沒說話。
他記得孫金山昨天一直在炫耀他的西裝多貴多貴，騙別人說要六百多。
這西裝也確實少見，小偷應該是覺得偷走之后不好銷贓，甚至可能被“很有背景”
的孫金山順藤摸瓜抓住，就沒有偷走。
但那個小偷估計挺討厭孫金山的，就剪掉了一截西裝袖子，戲弄孫金山。
孫金山氣不過報了警，但這年頭偷盜的事情很常見，警方就算想抓小偷也沒有頭緒，所以孫金山被偷的錢，大概率是回不來的。
他被剪壞的西裝，更是沒有人會賠償。
小偷抓不到，找招待所吧……招待所是公家單位，人家壓根就不理會孫金山。
孫金山只能自認倒霉。
他們折騰了一番，這天又趕不及回家，只能繼續在招待所住著。
孫金山的錢已經全部被偷光，這次住招待所要姜利海付錢，姜利海雖然不舍，可到底還是付了錢。
好在因為昨晚上的遭遇，孫金山沒有再出去吹牛，而是一直在房間里悶著。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五點多就出發，然后趕在九點的時候，回到了九曲鎮。
孫金山穿了棉襖，棉襖外面穿了一件毛衣，再外面是袖子短了一截的西裝，整個人怏怏不樂。
這一趟他損失了五百塊錢，自然高興不起來。
“你妹妹不是已經租了鋪子？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到了鎮上，孫金山對姜利海道。
他雖然難受，但還是抽空想了點別的事情。
比如說他這次損失了很多錢，這事兒要讓姜麗云知道。
他為了他們的生意，真的付出了很多！
姜利海和孫金山到姜麗云鋪子里的時候，姜麗云正和馮秋鳳一起給木工做的桌子上油漆。
院子里，顧大發和馮易在搭棚子。
一邊忙活，姜麗云一邊跟馮秋鳳聊天，了解馮秋鳳的情況。
這兩天，馮秋鳳住在店里的閣樓上。

馮易找了幾捆稻草給她。
閣樓的地板是木頭做的，把稻草鋪在木地板上，跟睡床沒區別了。
不過她的被褥真的很薄，這幾天馮秋鳳睡覺都是不脫衣服的。
姜麗云道：“等你拿了工錢，可以給自己做一床被子。”
馮秋鳳道：“這不行……你洪海叔說
了，錢都要給他的。”
姜麗云用刷子在桌面上刷著，對馮秋鳳道：“秋鳳嬸，你干活挺勤快的，等鋪子開起來要做的事情又會有點多，到時候我一個月給你八十，你就算要往家里給一些，也能在自己身上花一點。”
姜麗云覺得馮秋鳳應該離婚。
但馮秋鳳長期被家暴控制，上來就跟她說這個，她不一定能聽進去。
所以慢慢來就行。
“八十？這太多了……”
馮秋鳳想要拒絕。
在姜麗云這里天天吃肉就算了，姜麗云竟然還要給她這么多錢……她覺得自己不配拿。
“不多，你好好干活就行，”
姜麗云道，“不過你別跟家里人說這件事，就讓他們以為你一個月只能拿五十……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
馮秋鳳聞言，有些恍惚。
正聊著呢，姜麗萍來了：“麗云，哥從縣城回來了嗎？”
姜麗云道：“還沒有。”
姜利海和孫金山去了縣城之后一直沒回來，姜麗云也有點擔心。
但現在沒有手機，她壓根聯系不上人。
他們這邊的治安相對于其他地方還算不錯，姜利海和孫金山又是大男人，應該不會有事？
姜麗萍道：“怎么還沒回來……”
這兩天姜麗萍一直想找姜利海聊聊，可惜姜利海不在家。
不過姜利海竟然能在縣城住幾天……真讓人羨慕。
她還沒有去過縣城！
“姜麗云，我們回來了。”
孫金山的聲音突然響起。
姜麗云聽到孫金山有氣無力的聲音，眉頭微皺。
要是事情辦得順利，孫金山應該不會這樣，難道事情沒辦好？
但這不對……飼料廠和小雞孵化廠沒有拒絕合作的理由。
姜麗云正想著這件事，就看到了孫金山身上那件袖子短了一截的西裝：“你的西裝怎么了？”
孫金山哭喪著臉：“在招待所住著的時候被小偷撬了門，他偷了我幾百塊錢，還把我大幾百的西裝給剪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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