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過來
彼時,還未到正式上課的時間。最后到達課堂的學子們,看到眾人正襟危坐,都嚇了一跳。
小心看了一眼上方手執書卷,一臉冷漠的先生,惴惴不安的在各自位置上坐下。
書院中學子眾多,負責教書的先生自然也不止一人,上一任山長深居簡出,甚至已經不曾收學生,也很少在眾人面前出現。
想要拜訪,還得有名帖才行。
眾人對新來的山長雖然心懷敬畏,卻從來沒想過對方會親自來教他們。
今年的秋闈,蘇郁白的班上沒有一個人報名,就算書院里的教書先生里多了一位聲名在外的世家大儒,那也不應該來帶他們吧?
總不能是覺得他們比較謹慎?
眾人心里默默嘀咕,除此之外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優點了。
每次書院進行考核,前五十名的紅榜他們班就占兩個。
分別是榜一蘇郁白,榜二韓碩。
紅榜之下就白榜,按照名次排列,為了照顧學生的自尊心,最后一百名不在名錄之上,想知道分數可以自行去監考先生問。
嗯……其實一般也沒說人愿意去。
這間教室里少說有一大半人在白榜上都找不到名字,兩級分化就是這么嚴重,連教書先生都對他們無語了。
男人神色冷淡,眉睫修長,眼皮很薄,身上有種生人勿近的氣質。腿腳不便還要親自來一趟, 似乎真的只是為了上課。
眾人心驚膽戰的看著他點了韓碩跟慕千朝考校功課,一個勉強過關,一個被罰抄詩文一百遍。
偏偏慕千朝還敢怒不敢言,書桌下的拳頭都握緊了,也只能默默忍下。
這下確認了,他這位族叔就是在有意為難人!
好在就他們兩個人比較倒霉,其他人都沒有被點到名字,一節課就在教書先生冷淡低沉的聲音中度過。
直到來了一個小書童將山長推走,眾人不自覺放輕的呼吸才恢復如常。
“我早就知道慕先生的才學頗負盛名,竟不曾聽聞他雙腿有疾,真是天妒英才。”
“能不能別說的好像你很愛學一樣,昨天斗雞的二兩銀子你還沒還我呢!”
“……”
“那樣的名門望族,哪里輪得到我們來可惜,姓慕難道還不足夠嗎?”
……老是被扎心的學子沉默了。
他們都知道慕千朝很不好招惹,不論脾氣還是家世,一直都很出名,也就單獨對蘇郁白不太一樣,人設十分割裂。
托了慕千朝的福,盡管這半天的時間男人還沒來得及為難他們,大家已經對不茍言笑的新山長十分敬畏了。
中午慕千朝干脆沒去書院食堂吃飯,抿著唇一臉不耐煩的在那抄書。
他長這么大,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慕千朝懷疑這位族叔就是對自己有意見,被父親邀到府上做客時就對他很冷淡,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對方。
哼,為人師表,還跟自己這一個小輩計較。
蘇郁白回來看到慕千朝一個人在跟書本奮斗,其他人要么去吃飯,要么去休息了。
他撩起寬大的袖口,在慕千朝的身旁坐下,拿起放在筆架上的另一只毛筆,“需要我幫你抄嗎?”
慕千朝受寵若驚的之余,落筆時不小心在其中一張宣紙上留下暈開墨點。
他不甚在意的扔掉那張抄好的紙,眼神一下又一下瞥向少年離他很近的側臉。
慕千朝吞吞吐吐,面帶糾結,小聲道:“要是被發現,他萬一連你一起罰怎么辦?”
族叔長得好看,但不代表他有人性啊!
蘇郁白將一張空白的紙攤開放在面前,提筆在上面寫下一段詩句,那字跡竟然跟慕千朝的一模一樣!
他抬起眼眸,清澈的目光看向對方,“你自己能分得出來是誰寫的嗎?”
慕千朝揉了揉臉,低聲喃喃道:“……好像不能。”
有了蘇郁白的幫忙,他們終于在午休時間結束之前把詩文抄完。
慕千朝是真心想和蘇郁白做朋友,他不想讓小伙伴覺得自己以勢壓人,很少提起自己家里的事。
慕家嫡系在京城那邊的勢力錯綜復雜,如今又是敏感時期,他爹為了不跟嫡系扯上關系,千里迢迢跑回老家做官,就是避免卷入這場紛爭。
這種情況下,慕千朝就更不愿意跟蘇郁白提慕家或者慕家嫡系的事了。
他不清楚京城的情況,只知道族叔回到這里大概率也是為了躲個清靜。
但男人以后要親自給他們帶課,那倒沒什么好再隱瞞的了,反正也避不開。
族叔名叫慕御,是如今慕家家主唯一的嫡子,從小被當做繼承人培養,行事冷靜,才學出眾。
聽說宮里那位都對其欣賞有加,本來都以為男人要飛黃騰達了,卻不知因何傷了腿,突然沉寂下來。
慕千朝小聲道:“說不定是脾氣太壞了,被他欺負過的人忍不住動的手。”
“……”蘇郁白有些欲言又止,那眼神的意思很明顯。
你怎么好意思說別人脾氣壞?忍不住想動手的到底是誰?
慕千朝摸了摸臉,眼神訕訕,若無其事的看向別處,“你今天太累了,晚上我騎馬送你回去吧?”
他怕少年不同意,小聲補充道:“就送到山路口,不會讓別人看見的。”
聽起來怪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做什么不正當的交易。
蘇郁白有些沉默,但還是對他點了點頭,“好吧,麻煩你了。”
第二天一早,慕千朝把自己抄的書交給慕御看。
對方似乎并未發現端倪,面容清冷如玉,眼里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還是把抄好的書留下,讓慕千朝自己回去。
如此平安無事的又過了些日子,慕千朝因為遲到,再次被罰抄詩文,這次是兩百遍。
上午的課程結束后,一直跟在慕御身旁伺候的書童忽然出現,把蘇郁白也請走了。
慕千朝:“……”
書院的占地面積很大,蘇郁白在這里求學幾年,并非每一處都去過。
因為韓碩住在書院里,學生宿舍的小院蘇郁白去了有幾次,教書先生休息的地方他卻不曾見過。
慕御大概是喜歡安靜,住的院子比其他人都要偏僻,若非有書童在前面帶路,第一次來這里的人很可能會迷路。
走過幾座木橋,又穿過一小片竹林,終于在一處古樸的院墻前停下。
院門沒關,蘇郁白提起衣擺跨過面前的門檻,抬眸看向坐在長廊下的慕御。
他手中執棋,正在自己和自己對弈。
聽到動靜,慕御抬眸看過來。
一襲青衣如故,男人淡色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些許笑意。
他看著不遠處的少年,簡短的說了兩個字,“過來。”
書童去給他們沏茶了,蘇郁白打量著慕御身下的輪椅,聽過的走了過去,在對方面前站定。
明知故問道:“先生找我來有事嗎?”
少年面容白皙,眉眼如畫,一雙明眸如同暈開的水墨,婉約動人。
又因為年紀尚小,蘇郁白身上還有著為褪去的少年氣,看上去朝氣蓬勃,格外吸引人。
慕御毫不掩飾打量了他片刻,將棋子推到一邊,抬手捏了捏蘇郁白腮幫子上的軟肉,動作竟是十分親昵。
“瘦了點,以后都來跟我一起吃飯吧。”男人低聲道。
蘇郁白:“……我正在長個子,瘦一點很正常。”
男生在抽條的年紀就是不容易吃胖。
慕御表情不變,微微頷首道:“嗯,你正在長身體,那更要好好補補了。”
蘇郁白:“……”
他乖乖在男人身旁坐下,任由對方翻來覆去的查看自己的手心,嘴上卻是道:“先生,你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少年的手指纖細,皮膚光滑細膩,手心里一個繭子也看不到,身上明明穿著舊衣,卻像是誰家嬌養的小少爺。
慕御力道輕柔的按壓在蘇郁白手背的幾處穴道上,幫他放松經常握筆的手指。
“哪里不合適?”男人面色正經的問道。
蘇郁白:“……”
學生不輕不重的抬眸瞥他一眼,目光隱約帶著控訴,慕御的唇角似乎勾起一瞬,但又很快抿直。
他垂眸盯著蘇郁白純摯漂亮的面容,低聲嘆息,“那么多人喜歡你,再多一位師長愛護你又有何妨?”
少年一看就是受寵愛長大的,既沒做過重活,也不缺少玩伴。
衣服樸素,卻也被家人漿洗縫補的干凈又整潔,臉上不見一絲困苦。
雖然這些在男人看來遠遠不夠,但不得不承認,大家都很喜歡他的學生。
光是在慕御的眼皮子底下,就已經遠遠不止一個人。
蘇郁白托著腮看了他一眼,語氣慢吞吞的。
“你不怕你過不了審嗎?”
慕御:“……”
他解下腰上的玉佩遞給蘇郁白,趁機在少年的額發上摸了摸,輕聲道:“寶寶還小,我會好好照顧你,等你開開心心長大。”
玉佩精致小巧,工藝出眾,正面刻著特殊的印章,背面上用陽文刻著青寒二字,摸上去微微凸起。
蘇郁白盯著那兩個字看了會,跟著念了出來。
“慕……青寒?”
慕青寒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嗯,慕御是名,青寒是字,沒人的時候你怎么叫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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