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么丟人過，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對不起大清列祖列宗的強大羞愧感。

        “去，現在、立刻、馬上把那個混賬東西給朕弄回來！！！”萬歲爺渾身打著擺子的一指梁九功，并雙目赤紅地補充道：“悄悄的。”

        太丟人了。

        必須悄悄的！

        康熙這次是真的生了大氣，哪怕胤孝回來后再怎么撒嬌賣乖也不管用，他被罰去了奉先殿跪了整整一夜。等到第二天精神恍惚的出來時小臉看上去綠油油的，連走路都有些發飄。回了阿哥所后，胤孝啥也沒干，直接撲床，一覺就睡到了天黑而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比外面的夜色還要漆黑的他哥的那張臉。

        “怎么回事？”深深、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胤禛死死的看著他：“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

        胤孝抿了抿嘴巴，眼神有些游移，白皙的面容上也詭異的浮現出了抹紅暈，他一只手指無意識扣弄著被子，扭扭捏捏了半晌，方才說道：“她家的餛飩還挺好吃的。”

        胤禛眉頭一皺：“什么？”

        “就是、就是可可姑娘家的蔥花煎混沌特別的好吃。”

        可可姑娘？

        胤禛看著臉色猛然漲紅起來的弟弟，心里頭頓時什么都明白了。很明顯，餛飩不是重點，重點是煎餛飩的人。就為了這，故意去吃霸王餐，給人刷了半個月的盤子？此時此刻，四阿哥的心里簡直復雜極了，既有一種對弟弟情竇初開的欣喜，也有一種因為他作踐自己而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你不許對別人說，更不許去打擾可可姑娘！”十一阿哥眼睛一瞪，兇巴巴地說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喜歡她。

        “緊張什么，瞧你那副沒出息的樣兒。”胤禛冷著臉，狠聲道：“明兒，給我去內務府好好上值，若再胡鬧，仔細你的狗腿！”

        胤孝聞言瞬間瑟縮，跟個小鵪鶉似的，沒精打采地哦了一聲。

        眾所周知，四阿哥雖然平日里罵十一阿哥最多，但關心也是最多的，所以等到第二天，他一都不意外的獨自出現在了一座小小的是食肆里，是的，這里甚至都稱不上什么酒樓，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只能放下六張桌子的小飯館。

        也不知道十一那熊孩子是怎么找到這種地方的。胤禛冷冷想到：一看平日里就沒少出來摸魚。

        “這位爺，想要吃點什么？”一個頭發半白的老頭，笑呵呵的過來招呼道。

        胤禛也是個干脆性子，根本不啰嗦，上來直接就說道：“我是……艾英俊的兄長。”說出艾英俊這三個字時，四阿哥的眼中明顯劃過一抹不可言說的羞恥。

        果然，老頭聞言，臉上立刻就出現了謹慎的神情。

        “爺，可真不是我們壓著那位小少爺在這上工的，實在是他自個非要……”大爺說著說著，就開始眼含熱淚了，于是胤禛很快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實很簡單，就是有一天，店里來了個衣著華貴，看著就是有錢人家的那種小少爺，小少爺進來后，先把他們店里所有最貴的吃食點了一遍，最后結賬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錢囊不見了。

        小少爺的臉蛋當時就通紅了起來。不過即便到了這個時候，老頭也沒為難他，反而十分客氣地說，不要緊不要緊，您先回去，等什么時候有時間了，再叫下人把錢送來就是。小少爺聞言挺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然后就在他準備點頭同意的時候……

        一道人影從后廚走了出來。

        “也不知怎地，他呆愣了一會兒后，突然就反悔了，說自己沒有錢，非要留下來以工抵債。”

        老頭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對著四阿哥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抵什么債啊，自他來了后，洗十個碗，能碎九個。掃一會兒地，就弄的店里面塵土飛揚……”

        這不是來抵債的，這是來討債的。

        胤禛越聽臉孔越發熱，最后忙不迭的站起身來，給人家賠禮道歉：“小弟無狀，給老人家添麻煩了，對店里造成的一切損失，我愿意十倍賠償。”

        “不用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非常甜美的聲音響起，少女從后廚走了出來。

        胤禛見狀心中一動，知道她十之八九就是那位可可了

        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鵝蛋臉，大眼睛，穿著身蜜合色的襖子，兩只袖子卷在胳膊肘上，露出半截嫩生生的肌膚，看上起很干練的樣子。只是——胤禛想，也就是清秀左右的水準。不要說是妖嬈傾城了，就算是他府上的幾個侍妾格格，論樣貌也要完勝與她。

        小姑娘口齒清楚，膽子似乎也格外的大，她說：“錢就不用了，畢竟你們家現在也不容易。再說，阿俊這段時間也幫了我不少忙，我心里是很感謝的。喏……這食盒里裝有鮮筍餡的煎混沌、牛肉蒸餃和糯米紅豆餅，都是他喜歡吃的。請你替我轉交給他吧！”

        四阿哥鎮定的接過食盒，隨后挑眉問道：“能不能請姑娘跟我講講，我們家是怎么個不容易法？”

        可可姑娘一愣：“疑，不是已經破產到負債累累的程度嗎？”

        “我娘死的早，爹卻是花心大蘿卜，我有二十幾個兄弟，除了親的那個。其余的全都是敗家子，所以你不要看我穿的不錯，但其實我沒有什么錢的，只能窮到來吃霸王餐，幸好遇見了你。不然的話，我準會挨打的！”——以上內容，出自十一阿哥的原話。

        很明顯，這姑娘相信并且當真了！

        此時此刻，不要說是胤禛了，就連一旁的老大爺都露出了非常一言難盡的神情。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無疑是很不要臉的，但對這種不要臉的言辭還能深信不疑的人……這位可可姑娘也算是朵奇葩了。

        鑒于康熙這次是真的很生氣，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十一阿哥都表現的非常老實乖巧，上午的時候去內務府聽班，下午的時候也不亂走，不是溫書做功課，就是去壽康宮陪太后說話。

        當然了，隔三差五，他也沒忘了去皇阿瑪的眼皮底下晃一晃。

        如此這般堅持了能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你啊，從小到大，朕都沒有舍得讓你去干什么活，你倒好，自己跑去作踐自己。”康熙恨的一點某人的小腦門：“真不知道說你什么才好。”

        十一阿哥聞言撒嬌的笑了笑，知道這件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四月的時候，前朝尚算國泰民安，后宮卻發生了幾件悲喜交加的事情。首先是皇十七女殤了，小孩只活了不到兩歲，其母又只是個普通的庶妃所以死的算是無波無瀾，棺槨一斂，就完事了。其次，康熙下旨，晉了一批妃子的位份，其中佟佳氏的那位庶出的姨母，就被康熙封為了貴妃。

        晉封儀式那天，胤孝自然也出席了。

        說實話，他與這位姨母其實并不怎么親近。當年，孝懿仁皇后離逝，留下胤孝這么跟獨苗苗佟家以照顧他為名，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又送了位新人進宮，本以為康熙會將胤孝交給她這位姨母來照料，誰想到，皇帝直接把孩子接去了乾清宮，自己親自撫養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胤孝雖叫她一聲姨母，但彼此之間的感情卻實在是平平。

        典禮很熱鬧，后宮很多嬪妃以及皇子公主們都出席了。胤孝有注意到，八阿哥胤禩也來了。他最近聽十三叨咕過，說老八最近和佟家走的很近，佟國維甚至還在眾人面前贊八阿哥有古君子之風。所以最近一段時間，胤禩的行情真的長得飛快，隱隱的，都已經有些超過胤禔的聲勢了。

        “我不喜歡他。”私下里，胤孝跟他哥吐槽的時候，這樣評價胤禩：“假惺惺的。”

        對！就是這樣！假惺惺的！！！

        小十一的一番話可算是戳到胤禛心坎里了。

        “咳，不許胡說八道。”但偏偏，他嘴上卻要反駁道：“八弟溫潤天成，聰穎靈慧。待人處事體貼細致,從不拘泥于規制與名分，在朝堂之上更是廣結善緣，人人稱贊，你要向他學習才是。”

        “我向他學習？”十一阿哥特別傲嬌的哼了一聲，大大地說了三個字：“才不要。”

        胤禛聞言抿了下唇角，但這一次卻是沒有繼續再“勸”下去。

        過了五月，康熙下旨要巡視塞外，太子、大阿哥等九位皇子隨行。

        胤孝面上對他爹依依不舍，但內心里卻像是小老鼠般的竊喜起來。太好了哇……兩個牢頭都走了，他又可以去找可可啦……嘻嘻嘻……站在一旁的胤禛淡定的望著兀自偷笑的某人，微微皺了下眉頭。不過很快地，他又轉念想到，罷了，難得十一開竅，有了個喜歡的女子。日后納進門來，做個通房侍妾之類的，也算抬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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