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鑒明本打算一路日夜不休的往都中趕，天色將晚，在鋪子換馬時就收到了張承潛的消息，以為黃泉關有異，連忙打開來看，竟然是方海市已經回京述職。

        這方海市終于愿意回家了，只得重新調整時間安排，吩咐暗衛去弄些吃食，便坐在鋪子歇息等著。

        方海市一路狂奔，夜深才到。進了鋪子翻身下馬，韁繩扔給附近暗衛，就往里頭走。還未進屋就聞到了烤肉的味道，開心道：“師父，越來也聰明了，烤肉如今也這般入味，聞起來那個香。”

        方鑒明還沒有看著海市人影，就聽見他喊起了饞肉，連忙站起來給他拿了濕毛巾，遞到海市手上，說道：“你這是趕了多久的路，快凈手過來吃東西。”

        方海市凈了手臉，坐在師父對面，拿起碗筷就開始用膳。

        “你不是要守好黃泉關，避免外敵入侵嗎？”方鑒明看著海市問道，不知他又如何改了心思。

        “師父，原本是這樣定的。但是我又掐指一算，近期黃泉關并無戰事，一切風平浪靜。”方海市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胡謅。

        方鑒明看著海市顧左右而言他，也不戳破：“沒有圣旨召喚，你這武將私自回都中只怕是不合適？”

        “我上次走的時候陛下說，我想干嘛就說是他的密旨就行。師父，口頭密旨算不算？況且，我這差事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畢竟歸你節制管理。”方海市狡辯。

        “繞不過你，想回都中就一起回去，陛下那邊也不用擔心。”方鑒明看著她狼吞虎咽的吃著東西，這個活蹦亂跳的方海市又回來了，帝旭要是有其他的想法只能是再說了。

        “你說一起回就一起回啊？要不是我要盯著師父你每天吃藥，打坐，休息。我就去黃泉關逍遙了。”方海市一臉嫌棄的看著方鑒明。

        “小方大人，方鑒明請你一起回都中可好？”方鑒明起了戲謔之心，便陪著海市說著玩笑話。

        “小方大人準了！有事你就傳哨子哥去做就行了，你要相信他的能力，不要啥事咱都親力親為的。”

        吃完飯，方鑒明被海市拉著去吃藥休息，也擔心海市現在的身體情況反復，只得棄馬換車，回京的路上整整多走了兩日。

        愈安宮

        緹蘭前些日子，閑著無事，和侍女們做紙鳶打發時間。只是這紙鳶倒是剛放第一次，便丟了一只。

        明月在北小苑夾道發現了，前些日子緹蘭丟失的紙鳶，和內侍交流才知道，這紙鳶是要送往金城宮的物件，原來淑榮妃丟的東西剛好讓陛下撿著了。

        帝旭轉道過來剛好看著明月和內侍在交流，便問她為何？

        明月回帝旭：“陛下，前幾日淑榮妃讓我們做的風箏，她親自的題的詞，還以為再也找不到了，沒想到在這里遇見。”

        帝旭心下驚嘆，這詞極好，緹蘭確實是個蕙質蘭心之人。有些難掩的欣喜，便讓明月退下了。

        當晚，帝旭下旨緹蘭到金城宮敘話。緹蘭應召來到寢殿，看到帝旭一身睡袍側坐在羊皮地圖之上。本以為是要侍寢，帝旭卻說：“你的風箏朕給你放那兒了。”順著帝旭指的方向一看，原來陛下是說這個。

        “蕊黃無限當山額，素妝隱笑紗窗隔，相見牡丹時，再來還別離。寫的不錯，后半句是什么？”帝旭似乎是在專心看著地圖。

        緹蘭不知道帝旭何意，念道：“心事竟誰知，月明花滿枝。”

        “好詞”帝旭夸贊了一句，隨后丟給緹蘭一疊奏折“你的聲音好聽，逐字逐字的念。”

        緹蘭聞言跪下連稱：“臣妾不敢，后宮議政是死罪。”

        她的這番言行引起帝旭的興趣。畢竟之前緹蘭三番五次招惹，屢翻違抗圣意，如今又畏首畏尾。

        “朕以為你是個膽大的人”帝旭一秒變色，伸手摸上緹蘭的臉龐，雖未用力。

        緹蘭身體語調皆已經有些微顫栗：“臣妾愿意。”

        帝旭摸在緹蘭臉上的手，輕輕放下，人卻越離越近：“愿意什么？”

        “愿意念折子”

        “怎么現在又不怕死了？”

        “臣妾不怕，陛下是天下共主，陛下想要一個人有罪。即便這個人沒有罪，也可以請人去尋，尋不到可以羅織。這天下莫須有的事情那么多，這奏折，臣妾讀也有罪，不讀也有罪。但臣妾知道，陛下是明君，絕不會害臣妾，故而不怕。”緹蘭顫抖著聲音道。

        “照你這么說，朕若說你有罪，朕便不是明君了。”

        “臣妾不敢。”

        “你倒算是機靈，念吧”

        “臣苑中太守叩請陛下，圣躬晚安……”

        這金城宮內，緹蘭緩緩的聲音流淌著，帝旭卻聽得不是那么分明。緹蘭這謹小慎微，又綿里藏針的性子倒也有趣，她并不信任自己，卻能說著一百分的信任。她并不愛著自己，也能裝得一百分的情意。她并不怕著自己，也能裝著十二萬分的懼意。

        這熟悉的面容之下，到底是什么呢？

        不過也不必在意，自己貪念的不過是，她給的這看似虛幻的溫暖與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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