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殿內金漆雕龍的寶座上，帝旭渾身的氣度在這夜色中更加有睥睨天下之色。右側手邊便是青海公，方海市和一眾文武大臣按照品階依次排開。

        底下，歌舞升平，衣袂飄蕩。

        鳴鐘擊缶，樂聲悠揚。臺基上點起的點點檀香，煙霧繚繞。

        方海市對眼前的美食器物皆是無感，身側之人皆是喊著：方將軍，我敬你。

        方海市不好推遲，一杯一杯的喝著敬過來的酒，回敬著眾人。帝旭看著被圍住的海市問道：“方海市，城郊獵場附近有一座山不錯，就是林子不夠密，打獵用不著。賞給你做個別院如何？”

        方海市謝恩和陛下說著話，敬酒的人皆回到座位上。

        “府邸想要選在哪里？你師父住昭明宮，要不朕著人把空著的鳳梧宮給你拾到拾到？”帝旭的話還沒說完。

        “陛下，臣覺得霽風館舊館空著怪可惜的，為著臣再興土木，臣實在是難安。”方海市心里生氣，這帝旭又打歪主意，當著群臣的面，自然是要給他留點面子。

        “那就把霽風館舊館賞給你，青海公幫忙修整府邸，如何？”帝旭看著方鑒明毫無表情的臉，覺得真是無趣。

        繼續說：“海市，朕想著，你這隨時出征為國效力，府上沒個仔細的人是不行。得給你找個如意郎君，你不過也就十六七歲，這京都中適齡的好男兒也是不少，你好好相看相看，看上哪家的公子告訴朕一聲，朕給你賜婚。”

        方海市心虛的謝著陛下的恩情，帝旭安排著方鑒明招呼好今日宴請的客人，自己也放松放松，便離席而去。

        這邊敬酒套近乎的人再次蜂擁而上，方海市眼看招架不住。方鑒明讓內管給海市送過去了吃食，打開食盤一看，皆是烤肉。

        方海市坐下看著噴香的烤肉，抬頭看看方鑒明，也讓內侍給方鑒明回了一盤。

        方鑒明笑著打開，竟然都是空殼的螃蟹，只在螃蟹殼上用蟹鰲刻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螃蟹不可以多吃，舞姬亦不可多看。

        夜宴結束，方海市往昭明宮走去，方鑒明送完所有的朝臣就跟在海市身后，這樣你一步，我一步，靜靜地踏著宮中回廊臺基之上。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好像家鄉的月亮一樣？又亮又圓”方海市感嘆道。

        “思鄉”

        “其實很久沒回去了，臨竭的事都有些模糊了。只記得這一輪月亮，想起來還是有些感慨。”

        “嗯”

        “我還記得師父教我的詩：山之高，月初小，月之小何嬌嬌，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我都忘了。”

        “師父忘了好，千里相思共明月。我覺得不好，還是朝朝暮暮的好。”

        “嗯”

        ……

        人還未走回昭明宮，就聽著哨子哥差人過來請方將軍。說是，有旨意到了霽風館了，要方將軍過去領旨謝恩呢。

        方海市連忙趕了過去，剛才夜宴上的絲竹班子和舞姬竟然都在。帝旭竟然看著自己喜歡這些，連人帶物全賞了。

        方海市頭大，這將軍府門，匾額還沒掛，人就已經塞進來一群了。

        方海市接旨謝恩，一晚在都在霽風館想著如何安排這些人，這個添麻煩的帝旭，到底想干什么啊？

        天剛亮，京城各個府里便送來了拜會的帖子，皆是要帶著兒子上門的求見的。方海市實在是頭疼，讓哨子哥安排人以方將軍軍務繁忙，無法會客為由全給先打發了。

        方鑒明來到凌錦司給鞠典衣送行。宮人示意青海公，方鑒明轉身看到木棉花錦帕蓋著的鞠典衣骨灰。心中感慨：“生死塵別，至此恩怨無糾。安心回流觴吧！”并躬身行禮，柘榴一身重孝再次磕頭為典衣送行。

        考慮到綾錦司僅剩柘榴一人，方鑒明表示若她愿扶柩同回，自會為其安排妥當的去處。

        柘榴謝絕方鑒明的好意，早已決定留在綾錦司，接過衣缽，完成姑姑未盡事宜。

        方鑒明不確定柘榴的決心，再次問道：“此事艱難，那你可知典衣平素的職責嗎？”

        柘榴笑道：“是，典衣傾囊相授，眼下典衣未盡事宜，柘榴已盡數接過了。世代以來，鞠家都是方氏家臣，休戚一體，榮辱與共。柘榴愿意接過這份衣缽，任憑青海公差遣，以盡家臣之義，亦向朝廷盡忠。”

        方鑒明不再強求，叮囑柘榴好好將綾錦司操辦起來，還讓醫佐專門給柘榴診了脈。可惜她中毒頗深，雖身體無大礙，但眼睛徹底失明。

        因為柘榴是鞠典衣唯一傳人，也是綾錦司獨存繡娘，以后需得擔起打理綾錦司的重任，方鑒明拜托醫佐對她多加照料，如果需要霽風館的幫忙，可盡管開口。

        方卓英聽醫佐說著柘榴的病情，沉默無聲。夜晚他又來到綾錦司房頂，此刻他再無欣賞之意，拿著酒囊不住的往嘴里灌著酒，四周漆黑一片，陸續傳出男子的隱忍哭泣。卓英心中萬分痛苦，后悔沒有保護好柘榴，這大徵唯有念想也越來越淡了。

        昭明宮內

        劉御醫為方鑒明檢查傷口，脈象虛浮無力，乃真氣大耗之像，傷口雖然開始愈合，但車馬勞頓，不得休息，傷情出現反復。

        如若不能好生休養，只怕是再多的良藥神醫也是無用的。方海市在外面聽著這些，知道師父的身體就算良藥養著，只怕也是慢慢在走下坡路。

        不過比著上輩子還是好多了，現在關鍵是得有時間休養生息，臥床休息直至劍傷恢復。

        一應外人皆退去后，方海市很自然端著準備的湯藥進來，給方鑒明披上厚實的大氅。遞上湯藥：“非要讓劉御醫確認一下？我把的脈便不作數了，你呀，看不起我的醫術。”方鑒明怕海市擔心，笑著拿起藥碗喝個干凈，“都說了，好好休息即可。”

        方海市收了桌上的湯藥，給方鑒明放了一顆糖在嘴里，自己也連著吃幾顆：“都中的桂花糖味道還是極好的。師父覺得蘭茲城的黃糖好吃，還是這個更好吃？”

        方鑒明看著海市裝著一臉輕松的模樣，也岔開話題：“其實可以在新線中每個城都開一個這樣的糖鋪子，你覺得可好？”

        “真的嗎？全開糖鋪子，我去給哨子哥說去。”方鑒明看著丟下自己，先去找哨子安排任務的海市。感嘆，還是個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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