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之中，莫如秋在最為隆重的音樂與儀式中，登上了靈心府皇城的主殿之中。

        當他正式接過他父親所寫下的遺詔之時，也就意味著，他成了新的君王，這個國家，也迎來了新的時代。

        而與此同時的川河域，一座小城市中，一個乞丐倒是在路邊無奈地走著。

        他曾經有過一個美好的家庭，不過因為宗門之間的亂戰，他們的角逐，從來都不會管什么無辜之人，凡是見者，皆殺！而他的父母也便是那般死的。

        那個人正是徐向天，在親人都逝去以后，他幾乎失去了所有尊嚴，沒有什么能力，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可憐他，他也就成為了一名乞丐，沿街乞討。

        當人處于最絕望之時，也意味著他處于成長的契機之中，而徐向天也在這幾年的乞丐生活中明白了很多。

        沒有能力，沒有人會可憐你。

        以及萬路皆通天宮，無非就是路的曲折陡峭程度罷了。

        為了那點所剩不多的愿望，他已經可以拋棄掉一切，包括所有的尊嚴。

        所以當莫如秋即位之時，宮中的一部分老太監也就被辭退了，開始在各個地區廣招新太監。

        不過難受的是，天下人就是平平凡凡當個農民，都不愿意去宮里當太監，畢竟這已經不是干不干，富貴不富貴的問題了，這是個尊嚴問題，古人也都說，不食嗟來之食。今人又怎能那般？

        但是徐向天不管這些，只要能達到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包括舍棄尊嚴。

        于是在那幾乎沒有人去報名的地方，就出現了第一個報名去當太監的人——徐向天。

        而路過的人見到他那般樣子，都是直接走了過去，離開的時候還罵著什么，反正不會是什么好話。

        當然徐向天不管這些，他現在什么都沒有，有的也不過一條爛命，還不如進宮當了太監，吃點好的，順路報個仇。

        這就是徐向天當初的想法，樸實而又清純。

        但是路不可能一帆風順，再平直的路，也終會遇到坎坷的。

        而入宮之后，徐向天當然沒有成為什么掌握重權的大太監，而是成為了一名非常偉大的——門監。

        換句話說，他也不過就是成了個看門的，還丟了自己的命根子，當然，這給他帶來的好處就是，太監包吃包住，也有俸祿，雖然很少。

        而徐向天就在風景如畫的靈心府皇宮大門站了幾年后，最終還是被提拔成了一個管伙食的。

        雖然在其他太監看來，他這次提撥還不如不提拔，畢竟管伙食的太監，一天到晚都在那煙火繚繞的廚房里干活，遲早得被煙熏死。

        不過徐向天倒是還挺高興的，畢竟這樣，每次偷偷吃一點，應該沒有人會發現吧。

        于是在某一次偷吃中，徐向天成功犯出了事。

        廚子們剛剛做好御膳，吩咐徐向天將這些御膳送到宮里去，而這回還是第一次讓他去送御膳，送到皇帝的宮里去。

        而這回的菜肴是一份燒雞，這給徐向天看著倒是犯了難，畢竟這怎么偷吃？

        然后在經過幾分鐘的思考后，他做出了選擇，直接將一整份燒雞切開，切成小塊后，偷偷吃掉一塊后，再端到了莫如秋的寢殿之中。

        此時的莫如秋倒依舊在看著奏折，上面寫的也不過一堆平常的事情，還有很多財務報告。

        不過這些倒還是好的，像那些關于宗門的奏折，他看了都倍感氣氛，但是又沒有什么辦法，之前他也處理過很多事情，不過到了后來，就什么消息都沒有了。

        “煩死了。這群死吸血的！什么時候才會死啊！”年輕的莫如秋憤怒的捶打著桌子罵道，他已經都顧不上什么禮節了，連什么臟話都罵出來了，也就不在意什么。

        這天下已然沒有了賢才，就算有也被宗門挖走了，他又怎么能為朝廷招攬到人才呢？

        沒有賢才，想要復興一個國家，就仿佛癡人說夢一般。

        當然，此時的莫如秋根本不去想人民的力量，畢竟在他看來，民眾那點凝聚力，連最低級的修士都不如，指望眾生，還不如他自己去庇護這天下眾生。

        想到這里之時，就聽到了敲門聲，不多不少，剛好三下。

        莫如秋讓他進來了，徐向天剛把燒雞放在桌子上后，就行李說道：“奴婢告退。”

        “誒，你先別走，朕且問你，今日這燒雞，為何是切開送的？”莫如秋一見到這燒雞，就有些好奇問道。

        畢竟往日雖然不是徐向天送，但是基本都是整只送上來，吃起來倒還是有些麻煩。

        “稟陛下，奴婢這是為了讓您能夠吃起來能便利些而為的。”

        莫如秋聽后，倒是哈哈大笑，隨后便將奏折放在一邊，看著這燒雞，并沒有直接吃。“恐怕你并不是想要讓我吃的便利些吧。”

        莫如秋平靜說道，他雖然不知道徐向天要這樣做，但是肯定不是他所說的那樣。

        徐向天一聽，頓時臉上穩定的神態就掛不住了，他直接就跪下說道：“奴婢有罪！奴婢之所以為，是因為想要偷吃”

        莫如秋本來以為他會拒不承認，就算承認也是什么驚天大陰謀，結果就是這么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答案，不過想要偷吃，偷吃東西，敢偷吃皇帝的也倒是個人才。

        “行了，你倒是別跪在那里了，起來吧。今天開始，你貼身服侍我。”也是個奇人，也不知心思如何。莫如秋這般想著，他已然覺得，徐向天也許可以幫到他，并成為他最堅定的擁護者之一。

        此后十余年，莫如秋和徐向天幾乎一同辦公，徐向天逐漸積累了許多政治經驗，莫如秋也發現，徐向天對宗門的那種痛恨，幾乎發自心底，永無止境。

        至于徐向天那些毛病，什么喜歡偷吃，出去辦事，找底層官員收點黑錢之類的，他也到并不在意。

        畢竟他也挺可憐的，每次下去收黑錢都被瞧不起，幾乎就沒收到過，反而有時候還給別人倒賠錢。

        能那樣恭恭敬敬地對待徐向天，也就只有像楊鄭這類消息閉塞的小官罷了。

        而就算如此，朝中一堆人還罵徐向天，說他是什么敗類，什么權奸之類的，反而他們收的錢，掌握的權力，倒是比徐向天多得多。

        為此，莫如秋一改往常對朝中大臣寬泛的態度，直接就讓徐向天擔任東廠總督，司禮監掌印太監，直接真成了所謂的大太監。

        此后云家、魏家等數家工部官員家族發明出炎水機，莫如秋便直接派徐向天前往詢問狀況。

        工部大堂中。

        “魏大人，陛下聽聞你們發明了新的器物，名喚炎水機，可快速提高編織速度，不知是真假啊？”

        那被稱作魏大人的官員倒是一臉清高，先是呸了一聲，然后才對徐向天說道：“徐公公啊，你知道我這個人有些毛病，還別在意，不過您說的都屬實，但是我們并不是為國所造。”

        “那是為何人？”徐向天本來并不惱怒，聽到那句“并不是為國所造”，他就眉頭微微皺起，十分不悅。

        “這是天地門掌門給予我們錢財所制成的，因此該器物應歸天地門所有。”魏大人倒是笑著說道，絲毫沒有什么羞愧。

        放你娘的屁！你那錢財，哪一點不是國家給的，這話你也有臉說得出來！

        徐向天在心里暗暗罵道，他此時已經對這群官員充滿了鄙夷，而且不止工部的，徐向天知道，整個朝廷估計都已經被滲透的差不多。

        于是徐向天直接扭頭離開了，他怕繼續待在這里，會被這群小人氣死。

        他一路跑回了宮里，把這一切如實告訴了莫如秋。

        此時的莫如秋也差不多步入中年了，就與后來謝荷所見到的那個人差不多，白發也有了一些。

        “這群該死的蛀蟲！國家給他們的！哪一點比宗門少！這是叛國啊！國賊！”莫如秋聽后直接就大罵道，他知道這是宗門在給他一個下馬威，想要告訴他，別想著扳倒宗門。

        莫如秋最終眼睛帶著血絲，做出了這輩子最為后悔的抉擇。

        “徐向天！帶著東廠、護龍司、皇衛軍！把工部官員全殺了！一個不留！”

        徐向天見到他這般樣子，原本還想要為那些無辜的官員親朋們說句話，就直接被莫如秋駁回了。

        “一人不正！其室俱不正！不用管！誰抵抗！就殺誰！明天我不想要見到工部還有人來上朝，也不想要見到他們還有什么子嗣！”

        “是，臣領命。”

        于是那天夜里，整個靈心府陷入了最大的混亂之中，宗門的人們從來都沒敢想過，莫如秋竟敢反抗，而且這般徹底。

        那一天夜里，靈心府火光沖天，工部官員的家里基本都是禁軍，逢人就殺，鮮血流入江河之中，染紅了本來清澈的河水。

        而那所謂的魏大人，也便帶著自己的妻子到來鳳鳴街對面的一處青瓦宅院之中，隨后用靈氣護住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將其拋入了水里。

        “拾期，爹要死了，活下去吧。”魏大人倒是看著隨著江河滾滾南下的女孩，平靜說道，隨后便是一道刀光，直接就結束了他的一生。

        而那個順江而下的女孩，就是后來被謝荷救起來的魏十七。

        那一夜過后，宗門原本讓莫如秋殺了徐向天，但是莫如秋挺過壓力，最終還是告訴了天下人：

        “我莫如秋的人！活著是我的臣！死了也是我的友！寧可我死！我臣不死！”

        就這樣，宗門變得跋扈，天地門一干宗門扶持了無數土匪，在各地興風作浪，直到那一天，謝荷準備離開的那一天。

        “陛下，我還是走吧。天下百姓，不能因為我而遭這般苦難。”徐向天看著莫如秋，無奈苦笑道。

        “你走了，朕又何往？”

        “有他在，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放心吧。”

        “那你珍重，我希望，你還能回來，做你的司禮監。”

        “我不配啊，天下人因我而受此罪，我又有何顏面？”

        一聲長息后，跋扈數年的那個大太監離開了靈心府，回到了川河域，在荒山之中生活。

        一個月華如水的夜晚，徐向天看著天上的星星，感覺自己再難吸上最后一口氣，他看著遠處離開的那個人，笑著說道：“天下靠你了。”

        那人正是謝荷，他經過這里，見到了徐向天，此時的他已經是垂死之態，抱著最后一口氣，只為讓他給莫如秋帶去最后一句話。

        “陛下啊，老臣走了。他年，陪您一起喝酒。”

        后來新時代來臨之后，莫如秋就提了一飯箱的菜肴，到徐向天的墓前說道：

        “你最喜歡吃的燒雞，還是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份燒雞，但正如多少年前給莫如秋端上來的那份一樣，唯獨少了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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