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桃花扇(六)
鋪天蓋地的戲服飛舞著,向著四人襲來,這時候沒有人還會傻到繼續待在這間屋子里,于是都在一瞬間取出自己防身用的道具,各自向門外沖去。
余籽摘下眼鏡后,皮膚表面泛著一層瑩瑩的淺綠色光芒,周身一米處的鬼怪像是被定了身一般,行動速度驟降,已經由極快變為了肉眼可見的遲滯,方明取出一摞符紙,散開來,自動追蹤一樣,貼在靠近的鬼怪頭上,觸碰到符紙的鬼怪被消耗了力量,白的暗淡虛無,無力繼續攻擊,謝欣然的傘則是提供給了她一個隨身防護的護罩。
溫故……笑死,溫故什么都沒有。
溫故現在只想回去給當初自信滿滿什么都不準備就進副本的自己來一巴掌。
他錯了,那個被許栩稱作“汐姐”的人,給他們的考驗,怎么會簡單呢?他自己盲目膨脹的自信究竟是從哪來的啊喂。
腦中的思緒千回百轉,可溫故到底還是專注于跑路,使用疾行之后,從后臺的房間到門口,不過是幾個瞬息而已。
可是那些懸浮在空中的戲服動作更快,幾乎是一眨眼間,就飛到了他們前面,攤開衣物的面積就欲包裹起他們。
現場一片混亂,光線模糊暗淡,幾人一陣躲閃,兵荒馬亂之后,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逃到房間門口。
余籽隱隱約約覺得周圍少了一個人,她下意識回頭看去,幾乎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心臟驟停。
“欣然!”她失聲尖叫。
溫故腳下一頓,順著余籽的聲音向回望去,也忍不住頭皮發麻。
房間那側掛著的戲服本就繁多,加上戲服的速度更是可以快出殘影,他們本沒有那么容易逃出,可原本應該四散開來追逐他們的戲服現在幾乎要將謝欣然圍困的看不見了!
無數道紅的粉的白的藍的衣服從四面八方團團圍住謝欣然,但又由于那傘的緣故只能撞擊在護罩上,那護罩似乎是帶有什么可以損傷靈魂體的能力,嘭得撞擊在上面的戲服幾乎是瞬間灰飛煙滅。
可架不住戲服極多!這幫東西里三層外三層地層層圍困住謝欣然,令她只能在原地被動防守,根本無法移動。
戲服們似乎完全不在意同伴的消亡,打定主意要將謝欣然留在這里,各色的衣袖翻飛,不停撞擊在傘撐起的護罩上。
或者說,打頭陣的戲服消散,是更加刺激到了余下的戲服,它們變得愈發瘋狂,甚至發出刺耳的尖嘯,鉆進在場幾人的腦中,像針扎一般刺痛大腦。
謝欣然被圍困在其中,周圍像是包了一層繭,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她已經看到,自己的傘上面出現了淡淡的裂痕,估計不出一會,這個b級道具就要破碎,外面鋪天蓋地的戲服鬼魂就要將她吞噬。
“是她觸碰了鬼怪的禁忌!”
方明一瞬間想明白,他臉色凝重,太兇了,這些鬼怪,他想。
b級副本中觸碰禁忌本就不是必死的殺局,最多是遇到一些危險,善用道具即可化解,可這次,鬼怪似乎完全沒給他們留余地,僅僅是余波,幾乎就要威脅道沒有觸碰禁忌的人的生命,而觸碰禁忌的,幾乎是必死。
余籽完全沒了之前的鎮定自若,臉色同樣慘白,比被困在其中的謝欣然還要焦急恐慌,拼命在面板中翻找,各種抵擋鬼怪的道具像是不要錢一樣往謝欣然的方向扔去,這些道具有的是她在副本中辛苦拼來的,有的是她花高昂的積分在道具市場交易得來的,可什么身外之物,都比不上她朋友的性命。
道具扔了出去,在鬼怪周圍綻放,一下一下地,使很多戲服灰飛煙滅。
“吖————”
戲服的哭嚎聲更甚,又尖利又陰森。
極大的沖擊力襲來,溫故的臉色白了一分,方明直接捂住了耳朵。
在鬼怪包圍圈正中心的謝欣然狀態則更凄慘,她幾乎已經站不住了,強撐則自己的腿,手中死死握住傘柄——這是她唯一的依仗了,也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若是傘破了……
道具消滅了一部分的戲服,但更多的戲服沖破堆積的箱篋,源源不斷地補了上去,數量甚至比原來更多!
救命——
謝欣然已經有些絕望了。
余籽用完了她所有能用的道具,但仍是不信邪一般瘋狂翻找著,每一個道具都能消滅一部分戲服,都能減輕朋友一部分發壓力,生還的機會也就會更大一些。
她此刻像是一個瘋狂到傾家蕩產的賭徒,理智告訴她前方沒有路了,可她仍不信,偏偏要將籌碼一股腦砸下去,說不定呢?說不定呢!
“她沒有護身符了,這次要是……”
她的肩突然被重重按下,余籽回頭,看見方明面無表情地將一摞摞的符紙飛出去,每一個都精準地貼在戲服上,然后隨著戲服一起砰然消散。
“……謝謝……”
“按照這個速度,我的符紙用完,你朋友也出不來。”
方明冷冷地說著殘忍的話,但手中飛出符紙的速度卻不減。
禁忌……什么是禁忌?
明明我在后臺待得時間最長,鬼怪卻偏偏纏住的是謝欣然,她……
溫故自從頓住腳步,大腦一直急速運轉著,聽到方明所說的觸碰鬼怪的禁忌,腦中隱隱有什么靈光閃過。
溫故猛地向幾乎快要被貼著護罩裹住的謝欣然沖過去,發覺溫故的動作,余籽眼中燃起希望,方明眼疾手快,又抽出幾張顏色不同的符紙貼在溫故手臂上。
溫故伸出手,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沖進戲服的包圍圈中,戲服的無差別攻擊幾乎是瞬間沿著手臂攀升,貼著臉拍上來!
手臂上貼著的符紙幾乎是瞬間從底部邊緣化成粉末,變成灰燼飄散在空中,戲服衣襟接觸到這一片空間之后也同時隨之消散,雖說只有幾秒時間,但這段安全的真空期已經足夠開了疾行的溫故沖進包圍圈,來到謝欣然面前。
“收傘!”
溫故對著不住發抖的謝欣然大喊。
那傘表面已經布滿了斑駁的裂痕,臨近破碎的邊緣。
此時收傘無疑是很冒險地行為,沒了護罩的保護,外面包圍著的戲服幾乎是一瞬間就可以將他們吞噬,但謝欣然此刻思維還算清醒,聽到溫故的聲音之后,立刻很配合地按下傘柄上的按鈕。
“呯”地一聲,張開的傘闔上。
無數戲服尖嘯呼嚎襲來!
電光火石之間,溫故從謝欣然手中奪過傘,此時,已經有衣服的長水袖貼上了握傘的手。
符紙完全化為灰燼了。
接著就是超級強烈的刺痛,溫故的衣袖幾乎是一瞬間被腐蝕殆盡,鬼氣森然的戲服沾上了皮膚,劇烈的灼燒感沿著手臂寸寸攀升,順著神經直沖大腦。
溫故的手像是被火燒一般的疼痛,痛感舔舐著大腦皮層,他死咬著下唇,已經咬出血來,溫故用盡全力,將手中搶過的傘遠遠向房間最里側拋去。
傘離手的那一瞬間,所有戲服全部被引走,跟著扔出的傘消失在照不見的黑暗中,只聽得一陣破碎的撕裂聲。
盯了黑暗一秒不到,溫故轉身,用完好的一只手拽起癱坐在地上的謝欣然,在余籽和方明的幫助下,四人順利地遠離后臺和戲臺,找了個散座坐下休息。
脫離危險之后,余籽激動地一把抱住謝欣然,她忍不住帶著哭腔,一下一下地抽泣著,謝欣然臉色蒼白,剛剛的事故消耗了她過多的精神,她安慰般抬手,輕輕給余籽捋順后背。
方明雙手抱著胸,很不屑地背靠著墻,像個酷哥一樣,警戒周圍。
溫故如釋重負地笑了,受傷的手臂垂在身側,手指微微蜷曲、發抖,抵御不斷刺痛的灼燒感,他將手臂輕擋在身后,借著漆黑的天色隱藏起來。
玉佩的光微微照著,溫故白皙的手臂上,布滿了猙獰的黑色燒痕,指尖更是被鬼氣灼燒更深,漆黑一片。
明明鬼物是陰寒的,為什么被它們攻擊到之后,傷痕卻像被火燒到一般?難道也跟鬼怪的能力不同有關?那和發生在這座戲樓的火災,是不是有什么關系呢?
溫故擦去嘴角的血痕,思緒卻飄遠了。
……
副本外,鏡幕之上。
看到一行人再到后臺探查,蘇云汐隨口說了一句:“戲臺、后臺、還有訓練場,雜七雜八的規矩很多,一不留神就會出事。”
看到后面,謝欣然撐開了傘,果然所有戲服都如同被激怒一般呼嘯而來。
蘇云汐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說:“這小姑娘差不多快完了。”
“如果現在她能有些魄力扔掉傘斷尾求生的話,倒也不是沒有活路……她的朋友還挺重情意,這個用符紙的刀子嘴豆腐心啊。”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只是在垂死掙扎罷……咦?溫故跑回去做什么,他是回去送死么?”
蘇云汐直起腰,皺了皺眉,對溫故的行為并不看好,雖說這個人可能和蘇逸有些關系,但如果只是一個沒有腦子的花瓶,蘇云汐是絕不可能認可的。
一直到現在,溫故的表現在蘇云汐看來只能算是能力平平,在她旁邊的那道屏幕上,簡言已經差不多快要將副本的全貌拼湊起來了。
“嘖。”
蘇逸不禁輕嘖一聲,他看到溫故回了頭,就知道溫故又是不管不顧去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不加思考,不計后果。
蘇逸心里微微有些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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