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晨苦心堅持住的不那么難過的偽裝，頃刻之間像洪水決堤一樣塌陷了，她哽咽著點頭，任那無法控制的淚水整串的落下來。

“媽媽，”蘇天夏又開口，這次顯得有些小心翼翼：“我聽護士阿姨在外面說，夏夏的心臟已經不行了…那，是不是要換一顆？”

蘇西晨有些怔然，剛想接話，卻聽蘇天夏繼續道：“那能不能給我換一顆不會難過的心臟啊，我先替媽媽試試，如果換上后真的不會難過了，就給媽媽也換一顆好不好？這樣不管誰對我們壞，我們都還是能一起一直開心的生活。”

小人兒單純但荒誕的期望堵的蘇西晨講不出話了，她的五臟六腑連帶著唇舌淚腺都是不受自己控制了：“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有給你一個安穩的生活…”

蘇天夏抬起插著冰冷針頭的小手想幫她拭去滿臉的淚水，卻被一聲推門聲驚的在停滯在半空中哆嗦了下。

蘇西晨應聲回頭看向門的方向，看到來人，她頭一次連句“媽”都不想再叫她了，如果不是她，夏夏也不會惡化成這樣。

蘇母這次看起來倒是難得的很平和，沒有之前那種破口大罵的氣勢，她三兩步走到蘇天夏的床邊，蘇西晨立馬站起來護住蘇天夏，聲音里夾雜著怒氣和冷意：“媽，你鬧成那樣還不夠嗎，夏夏已經這樣了。”

蘇母斜睨了一眼蘇西晨，冷哼一聲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帶著自己苦心熬了好幾個小時的雞湯來看看我外孫女，這還不招待見了？”

蘇西晨這才注意到蘇母手里真的拎了一盒熱乎乎的東西，想著也許她終于知道自己過分了開始有些心疼夏夏了，頓時心里一軟，嘴上語氣也軟了一些：“媽…”

蘇母神色不耐的將目光轉向病床上的蘇天夏，蘇天夏立即又往蘇西晨身后瑟縮了下，但還是勉強咧嘴笑了笑：“謝…謝謝外婆…”

蘇母一邊拿出裝雞湯的盒子一邊和藹的對蘇天夏說：“小孩子要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你看你瘦的。”

蘇西晨看到蘇母拿出的雞湯盒子，剛剛那份難得的欣慰和感動頓時散了七七八八，那明顯是不知道哪家路邊的快餐店的打包盒，還說什么自己苦心熬制幾小時…

不過也比一上來就罵人或者要錢強，買來的也是心意。蘇西晨很容易滿足的如是想著。

只是蘇母連雞湯盒子都沒打開喂蘇天夏一口，就又說道：“夏夏的病我剛剛問過醫生了，聽那話大概是熬不了多久了…”

“媽！”蘇西晨剛剛軟一點的心立馬高度緊繃的懸起來，她竟然當著夏夏的面說這樣的話！

但蘇西晨的呵止卻沒能攔住蘇母繼續：“你瞪我干什么？！我說的是實話啊，夏夏也沒什么好活頭了，不如趕緊趁死之前趕緊把腎換給…”

“媽！！”蘇西晨近乎發狂的吼了出來：“你是魔鬼嗎？！夏夏都這樣了！！”

蘇母被她的氣勢嚇到一瞬，接著露出了尖酸刻薄的神色：“就是快死了才要趕緊換啊，不然你侄子可怎么辦哦！”說著竟要開始抹眼淚了，只是這眼淚完全不是因為夏夏…

蘇西晨猛的吸了一口氣，頓了一下后不再露出傷心或震驚的表情，接著兀自笑了兩聲，面如死灰的凄然道：“我真是傻，竟然還想著你會心疼夏夏…”

未等蘇母開口，蘇西晨異常平和的對蘇母說：“我想清楚了，以后，我和你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你，你說什么？”蘇母驚詫萬分，沒想到一向逆來順受的蘇西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蘇西晨冷笑著一字一頓重復：“我說，從今以后，我和蘇家斷絕關系！”

“你你你，你為了一個野種竟然要看著你侄子死嗎你這個天殺的魔鬼賤女人！”蘇母也氣的面色漲紅破口大罵。

“看著親人去死甚至逼著親人去死的是你們吧，蘇女士！”蘇西晨接著道：“我自問這些年來不虧欠蘇家，如果不是你們欺人太甚將主意打到夏夏的身上甚至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我們也不至于鬧到這步田地。”

看著蘇西晨決絕的神色，蘇母神智喪失了一樣一步上前去啪的一聲打在蘇西晨的臉上，蘇天夏在一邊尖叫了一聲就要從床上起來撲向蘇西晨，但還沒等蘇西晨把被打偏了的臉扭回來，蘇母第二巴掌已經要下來，卻被蘇西晨一把拉住了手腕。

“蘇女士，你還是留著精力去給你侄子找腎源吧。”蘇西晨略帶嘲諷的說。

“你…你！”蘇母像一頭母獅子一樣嗷嗷著整個人撲上來狠命的去扯蘇西晨的頭發，扯了兩下不過癮竟雙手去掐蘇西晨的脖子…二人一起撲倒在地上撞的一排儀器都嘩嘩的移了位。

終于外面的護士被這些響聲驚動，紛紛進來拉開兩人，蘇母被護士和保安強行拉走。

房間里終于靜了下來，蘇西晨才漸漸從蘇母要掐死她的場景里回過神來，心中苦笑一聲自嘲道：母愛親情再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嗎？為什么自己從來沒有體會過？

接著她看向趴在床尾、被各種儀器牽扯著下不來床、對著她不知什么時候嗓子都哭啞了的蘇天夏，然后平靜的伸手抹去臉上的眼淚：怎么不存在？自己對蘇天夏的愛就是證明。那些蘇家的人，也許是有更愛的人罷了吧。

蘇西晨有些不穩的走過去將蘇天夏輕柔的拉近懷里：“夏夏別怕，這下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們了。”

蘇天夏抽泣著，臉上都是委屈和害怕：“為什么她們要欺負媽媽，為什么沒有人保護我們？嵐叔叔呢？”

“嵐叔叔…還有別的事要…”

“那夏夏的爸爸呢？”蘇天夏突然帶著哭聲的喊了一句打斷了蘇西晨的話。

蘇西晨抱住女兒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可能生活在不順遂家庭的小孩都更容易早熟，蘇天夏除了很小的時候奶聲奶氣的問過爸爸的事，后來不知道自己頓悟了什么就再也沒提過。

但此刻，她多希望能有一個爸爸能站出來保護媽媽和她。

看著蘇天夏渴望中透著一絲不平的眼神，蘇西晨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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