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了幾日，林大郎已經能夠扶著墻慢慢走兩步了，林語也把自己空間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倒是讓他發現了久存的一些鹵料。

        之前師父他老人家離世的時候，并沒有留下什么錢財，倒是調料什么的留下一大堆，林語看到不免有些傷感，便一股腦兒放到空間里存起來，只有思念時才敢看上一眼。

        林語規劃了好幾天，終于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向家人匯報了此事。

        林母一貫是老實的，所求的也不過是想家里安安穩穩的，如果小兒子能考個功名傍身那就是祖墳冒青煙了，想不到如今小兒子要行這商賈之事，這也代表著小兒子要脫離農籍入商籍。

        一時間也不知是驚訝還是嚇的，喜歡的白面馎饦都不吃了，轉身看向自己的男人。

        林父和林大郎倒是比較淡定，自家的光景確實太窮了些，目前還欠著十幾兩銀子，家里的那幾畝地，侍弄一年也不過兩三兩，自家這四口人吃喝，如何能夠還完。

        “爹，娘，大哥，這幾日我的廚藝你們也都看到了，比起在學堂，我更喜歡做自己喜歡的，商籍又如何，圣人有言，商賈之子，亦可科舉入仕，左不過稅收高點，可掙的也多，我也想咱們家能過上好日子。”林語淡定的向家人解釋，這件事他也已經決定了，現代人的思維還是要大膽些。

        林母拿手帕擦了擦眼角，欣慰于兒子的懂事，林父黝黑的臉沉了沉，沒說出什么。

        林大郎看了看自家小弟還稚嫩的臉，心里只覺得愧疚更甚：“都怪大哥不好，如今拖累了你。”

        “大哥何出此言，咱們是一家人，家中有難，我本該頂上，我相信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大哥你只管修養身體，一切有我呢。”

        看著林語一臉堅定的模樣，林大郎到底紅了眼眶，林父看著自家的妻兒，也沒忍住。

        一頓飯吃的熱淚盈眶的，林語雖然和這家人相處沒幾天，可早已把自己融入進了這個家庭，前世沒有爸媽，今生父親母親具在，還有關愛自己的大哥，知足了。

        說干就干，決定了要做鹵味，林語就在林父的幫助下把家里半舊的板車改裝了下，上面固定了一個爐子和一張案板，鹵味并不復雜，所用成本也不會高，還可以配馎饦，湯餅，或者直接用大白饅頭，熱騰騰的掰開夾些豬雜，或者整片的豬肉，一口咬下去，五臟六腑都舒坦了，吃完之后滿嘴油光，還沾嘴，打嗝都美的很！

        家里只有一口鐵鍋，也無法移動，只能拿陶釜頂上，不過質量卻不差，可以用很久。

        豬肉村里就有賣的，人稱胡屠戶，時常去縣城賣肉，便也在自家院里自己售賣，方便了村民很多。

        胡屠戶遠遠的看到林語一人走來，林語家的事情，他也是有聽說的，事發之后還和自家的婆娘去看望了，遠遠的便打招呼：“林二郎來啦，今日可需要豬骨？”林語經常在這里買骨頭，好歹給林大郎補一補。

        林語彎了彎眼角笑說道：“麻煩來點豬頭肉，豬蹄，豬腸豬雜，各兩斤就可，有上好的五花也來上一斤。”

        胡屠戶利索的給他稱肉，又問道：“小郎君今日買這么多？”

        “想做點吃食的小營生，補貼家用罷了。”

        胡屠戶聽了心中也不免唏噓，如果林家不出事，林小郎君肯定是繼續念學堂，將來考童生考秀才，村里人也有光，這下……唉，都是命運捉弄人。

        給足了稱，裝到竹籃里，“豬雜這些都是三文一斤，豬頭肉六文一斤，五花十四文一斤，一共四十四文，小郎君可對？”

        林語心中早已盤算好了，便點頭：“多謝了，改日做好，一定送來些嘗嘗。”

        要走時胡屠戶又給裝了三塊帶肉的骨頭，“不值當的什么，拿去給大郎補補身子。”

        林語推拒不過，只得接了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林語便開始忙活開了，明天就要正式去官道附近擺攤了，一家人除了林語都緊張，紛紛都過來幫忙，連行動不便的林大郎都起來非要幫忙，最后林語只得讓他燒火才得了。

        關于自己的鹵料，林語只和家里人說是同窗給的，好在家里人也沒有多追究。

        前世的手感還在，不多時一股奇異的濃香便充斥著廚房的各個角落，開始往小院里散去，連做活的林父林母都被吸引進了廚房。

        各種豬雜豬蹄之類的已經被鹵的油光發亮，極細嫩，一大塊一大塊的，煮的稀爛噴香，醬的肉都顫巍巍的好似在邀請人們開口品嘗。林語把各類都盛出了些，讓家里人細細品鑒。

        林父林母林大郎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哪里吃過如此滋味濃厚的肉，而且都是大塊大塊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煮的，外頭雖然軟爛，里面仍是脆生生的，滿是汁兒，還有點彈牙，簡直不要太享受。

        林語看到他們的反應也就放心了，他還擔心這個朝代的人們接受不了厚重滋味的菜肴。

        連夜又發了好幾斤的面團放在陶盆里，明日若有人吃馎饦或者湯餅，直接現做也不費事。

        林母把盤子湯碗都洗刷的干干凈凈，又前前后后看了好幾遍，恐怕漏些什么，瞧著比林語還要緊張。

        林父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把鍋灶又固定了一番。

        第二日一大早，林語便收拾妥當，告別了林父林母和林大郎，一個人推著小推車去了縣城方向，這一路要走幾十里，早些出發，自己這小身板慢慢的走應該沒問題。

        春日氣息藏在路邊的野花野草之中，林語沒有心情賞了，他也是略緊張的，自己前后兩輩子這第一次擺攤啊。

        走了沒有一半路，后面便有人叫住了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崖柏。

        “崖大郎，早啊，”林語又看到后面還跟著一個小女郎，只有五歲的樣子，頭發堪堪綁了兩個角兒，一雙大眼睛發著亮兒，害羞的扯著自家兄長的衣角，只露出半張臉看林語。

        “這是我妹子，阿枝。”崖柏主動向林語介紹，還是一貫沒有表情的臉。

        林語對崖柏的情況了解不多，不過現在兩人也算是相熟了，他和他的妹子獨自在山上生活，想來阿枝是不常出門的。

        林語放好板車，笑盈盈地向阿枝行禮：“見過小女郎。”惹了阿枝一個大紅臉。

        崖柏看到他的板車又問到：“你這是？”

        “哦，做點吃食的小營生，到去縣城的官道旁看看。”

        崖柏看著面前的小郎君，他身上好像沒有愁苦的樣子，總是笑盈盈的，心中也不知想了什么，又道“我給你推車吧，還有一半路要走。”

        林語剛想拒絕又聽他說：“莫要推辭，趕路吧。”

        林語有些無奈了，他怎么就會說這一句，容不得別人拒絕了。

        阿枝扯著衣角，小聲的對林語說，“阿兄力氣很大的。”說完靦腆地笑了一下。

        林語一向喜歡小孩子，心情瞬間也好了起來：“阿枝好乖，走累了哥哥抱著你可好？”

        “哥哥也會累的，阿枝可以。”說完小姑娘的臉上便有了堅定的表情，林語也被萌的發笑，人類的幼崽就是這么可愛。

        林語看到崖柏背著的大背簍，忙收拾了板車前頭的雜物，讓崖柏把背簍放下，這下他沒有拒絕，三個人沿著小路一直走，這下林語倒是輕松了很多，阿枝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一路上兩個人便已經熟絡了。

        崖柏聽后面兩人嘰嘰喳喳的說話，倒覺得今天這段路走的挺快。

        三條管道交匯在此地，往來人口稠密，官道旁已經形成了初具規模的一個市集，周圍還有零散的客棧和腳店，已經有后世商業街的架勢了。

        或是賣自家種的瓜菜，或是賣些針頭線腦，可謂是應有盡有。最前面一排的攤位已經滿滿當當了，在這里擺攤沒有固定的位置，誰來的早算誰的。

        崖柏帶著林語阿枝兩人尋了個不太偏僻的位置，放下了板車，背上背簍告了聲別就走了，他們還要到縣城去酒樓送獵物。

        林語看著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的背影，實在是無可奈何，只是阿枝走了好遠還在和他揮手。

        林語看著熱鬧的集市，挽了袖子開始忙活，今天可是自己創業第一天，可得打起精神來。

        飛快的點著了火，鹵味昨天就已經鹵好了，只放在陶釜里加熱即可。原本涼了的鹵味味道并不濃郁，這一加熱可不要緊，空氣中竟然開始浮動著一股奇異的異香！

        周圍的人都被這一股香味吸引了，旁邊是一個賣木雕小玩意兒的老漢，更是被熏的直流口水，便走上前去問：“小郎君，這賣的是什么吃食？”

        “老伯，是鹵味呢，都是豬肉，五花豬蹄豬頭肉豬雜都有，還可以加馎饦湯餅，純肉一份都是十五個錢，加馎饦湯餅一份十文錢。”周圍聚集了不少看的，一聽這價格，也被唬了一跳。

        放下便有人說：“那白面馎饦也才五文錢一份，你這怎的這樣貴？”

        林語聽了也不惱，自己這穿越千年的配方，那就值這個價兒！只不過不能說出來。

        “值不值得，您來一份嘗嘗？”

        人群中一個穿著體面的人走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趕路行商的：“小郎君給我來一份加馎饦的，不好吃我可不給錢啊。”

        “唉，您坐這兒，馬上就得。”

        林語麻利的揪了面片下鍋，直接用鍋底的鹵水煮開，又切了些豬雜豬蹄，堆了一碗，撒上些香蔥芫荽，瞧著很是鮮亮。

        那商人看著面前的一碗濃香，不僅口中生津，先吃了一口鹵的豬頭肉，暗暗點頭，手下的速度也快了很多。周圍的人圍一圈，看著這人的反應，也吃的太夸張了，不免又有很多人掏錢。

        板車地方小，只能放下一張桌子，不到一刻鐘便都圍滿了人，有些人也不講究，端著碗站著也能吃的滿頭汗。“著實好，辣乎乎的吃著有勁。”那邊又說有嚼勁，更有甚者，還買了五份純肉的打包帶走了。

        一時間林語忙的腳不沾地，這著實突破了他的預期，不僅干勁十足。

        不到兩刻鐘，準備的肉食和面團便已經空了，只剩下湯底和一些肉末碎渣。不遠處一個小乞兒模樣的小孩兒咬著手指流口水，手里抱著碗，雙眼直直的望向這邊。林語自然也看見了，心中還是有些不忍，便沖他招招手，那小孩看見也怯怯的走了近來。

        林語盡可能的溫柔的說話：“這些肉渣，你若不嫌棄，我盛給小郎君如何？”

        那小乞兒似乎有點不相信但又怕他反悔，便用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快速擦了擦自己的碗遞給了林語，林語看了看這個和小乞兒臉一樣大的碗不禁感嘆這也太實誠了，不過湯底剩的多，讓他嘗嘗味也好。

        那小乞兒端著冒著熱氣的一碗湯底肉渣，饞的淚都要出來了，又舍不得走快怕撒了，小心翼翼的捧著走了。

        七拐八拐的走進了一條小胡同，這里的人大都還住著窩棚，連個正經的土墻也沒有，風一刮屋里比外面還冷。小乞兒捧著碗走進一家籬笆圍的小院，自家的阿奶年紀大了，第一口必須讓阿奶嘗嘗。

        日行一善的林語推著板車腳步輕快的回了家，回家的路可高興多啦！摸著腰間鼓鼓的荷包，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明日必須多準備些，今天竟然賣的這樣快，這還不到午時。

        林大郎正在院里曬太陽，林母聽到動靜第一時間也趕了出來，看到林語一臉喜色便已經熱淚盈眶了。等林父回到家，簡單的吃過午食，林母便把院門關好，一家人圍著桌子數銅錢。

        “……二九九，三百，三百零一，三百零二！”

        林語串上最后一枚銅錢，一家人也不免激動，一天就賣出三百，縣里打零工一天不過二十文，就算是比較體面的衙役，一個月也不過一貫錢。

        這肉類和白面的成本，連八十文都不到，一天賺兩百文，一個月就是六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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