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色已晩，光辰不下屋檐。

        時常在夜晚行動的森湖，若不是能在陽光下行走，江戶川亂步真要把他往異族生物方向猜測。

        “啊——”亂步張嘴示意旁邊的人。

        他靠在森湖的肩膀上看書，書桌上的燈光打下了，恰好模糊出一片光亮的視野。他的人型靠枕正兢兢業業地進行投喂工作。

        又一顆飽滿潤亮的草莓放進他的嘴里，咬一口，草莓的汁液便噴涌而出，侵占整個口腔。

        亂步手上捧的是本懸疑類小說，厚厚的一本，拿起來比他臉都大。打著哈欠看著書，江戶川亂步只覺得這本書字里行間寫滿了無聊。

        他把看了三分之一的小說往后一扔，隨后便整個人癱在森湖腿上。

        “不看了？”

        亂步撇嘴嘲諷那本懸疑小說的作者，“沒什么好看的，犯人那么明顯，誰都看得出來。”無事可做的手伸出去搶森湖手心里的水果。

        森湖把手舉得高高，見搶不到，亂步只好把手放在肚子上玩衣服的邊角。

        “你的自殺藥做到什么階段了？”亂步問。

        “才60，還早著呢。”森湖回答。

        但亂步聽到這進度卻有點意外，“哦～你一年前是58對吧，一年就做了2，這樣下去二十年后你恐怕都還活著。”

        聽到亂步的估計，森湖不急不慌地道出，“藥只是個保險，最后做不成也沒關系，人找到就行了。”

        亂步睜開眼睛，眉頭皺起，看上去很不高興森湖剛才說的話，“你已經找到了？”

        “自然。”

        碧綠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森湖的下顎，然后故作輕松地否定森湖，“哼，說不定那個人就是騙你的，世界上誰能把你殺了。”

        森湖輕輕撫摸亂步的頂發，“話不能這么說，亂步。”

        “他說的是真的。”

        有一只手拽緊了森湖腹部的襯衫，亂步無法忽視耳旁森湖逐漸加速度心跳。他的心在興奮，雀躍，為了不久將來的窒息。

        “是假的，你不要試。”

        森湖撥開亂步的爪子，又重復了一遍，“他說的是真的。”

        “那個孩子符合所有要求。“

        森湖的聲音很輕，宛若一首節奏緩慢的催眠曲，催眠自己，也催眠他人。

        腿上傳來悶悶的聲響，故飾平靜的語氣咬出了一個名字，“森湖。”

        “嗯？”

        “你太殘忍了。”

        森湖的眼里彌散著淡淡的自嘲，“這你就錯了，亂步，殘忍的從來都不是我。”

        ——————

        死氣沉沉，無論用上多少熏香也掩蓋不了腐臭如尸體的氣味。

        “森……醫生……”床上的老人期艾著說道，臉上深深的溝壑無一不彰示著他命不久矣。

        干樹枝般的手背上青黑相間的血管像藤蔓一樣雜亂交錯，枯啞同老木一般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里，“森醫生……”

        森鷗外裝作才聽到的樣子幾步上前把耳朵靠在老人嘴邊，“您說，我在這呢。”

        干涸的河床竭力喊叫著，顫抖著把一個鑰匙放在森鷗外手上，然后又將一串密碼告訴了森鷗外“去，去1號把……把里面的東西拿來……”

        “好的，請您稍等。”

        老家伙真行啊，快死了竟然都還記得21位密碼。

        森鷗外恭恭敬敬地退下，至少他得在港口mafia里面保持親和的作派，嘛～計劃容不得閃失。

        老家伙已經對他付以信任，果然如人們所說，人是越老越糊涂呀。

        森鷗外恭恭敬敬地跟在老人的親信身后，據他所知，2號是他的收藏品所在，3號都是一些惡心的東西，這個1號……，森鷗外還真沒查到是什么。

        畢竟老頭還是挺謹慎，沒讓除他以外的人進去過那。

        坐電梯到了建筑的最底層，打開門，森鷗外覺得有一束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等他適應之后，看到的竟是如同天堂般，毫無瑕疵又亮堂得晃眼的白色。

        單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幾乎每十步就站了一個武裝人員。一條走廊數下來，守在這里的人足足有100個！

        那個老不死，居然把武裝用在這種地方。

        這讓森鷗外愈發好奇1號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寶貝，讓老家伙臨死都念念不忘，最后也得看上一眼的。

        該不會是他初戀的照片吧？

        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

        終于到了一扇門前，老頭的親信就停在門前不在往前一步，“請進去吧。”

        森鷗外打開沒有上鎖的門走了進去。

        潔白的房間里空無一物，只在對面墻上有扇一模一樣的鐵門。

        森鷗外走到鐵門前，把鑰匙插進去，鐵門旁現出一個智能屏幕來。

        輸完21位密碼后，森鷗外見鐵門還沒動靜，心臟突然開始揪疼起來。

        老不死給他的不會是錯的吧。

        他剛剛可是看了，這個房間看似什么都沒有，實際上墻壁里面安置的絕對都是些重型武器，一旦啟動怕是馬上會把他打成個蜂窩。

        門開了。

        森鷗外不動聲色地長舒一口氣。

        幸好幸好，他死前沒想拉我墊背。

        進入房間，身后的門自動關閉上鎖。

        依舊是雪白的房間，只不過這次房間里有東西。

        清澈的明紅色液體被裝在一支針管里，在白熾燈的照耀下，靜止的液體甚至產生出一種流動的錯覺。液體的紅太過震撼，森鷗外幾乎在看到的一瞬間就確定——

        這是由血液稀釋加工而成的。

        他拿起那支針管，房間內的另一處就又出現一扇暗門。森鷗外走進那扇暗門，按下門上的一個紅色按鈕，緊接著暗門里的小房間就上下左右移動起來。

        小房間其實是個電梯。

        當門再次打開，森鷗外走出去才發現，他到了那個老家伙房間旁的另一個暗間里。

        上輩子是地鼠嗎，打這么多“洞”。

        推開暗間的門，房間內站著讓他意外的人。

        “森湖先生，你在這里干什么？”

        森湖轉過身來，臉上仍掛著找不出一絲差錯的笑容，“干什么？我不能在這里嗎。”

        “當然不能。”森鷗外將針管藏在背后。

        “為什么？”

        “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等——你才能來找我。”森鷗外把他死了這幾個模糊過去。

        森湖無辜的眨眨眼睛，“可我沒有違反約定啊～”

        森鷗外渾身一震，幾步上前把森湖推開，用食指去探床上老人的鼻息。

        “你把他殺了！”森鷗外咬牙切齒地說出幾個字。

        “哪能啊，是他自己沒撐過去。”森湖極其無辜的睜大眼睛，作出受委屈的模樣。

        森鷗外沒忍住爆了粗口，“放屁！我明明給他看了，他至少還能活兩個月！”

        黑發黑眼的男人擺擺手，指了指一旁的太宰治，“不信你問他，不是我動的手。”

        這時森鷗外才注意到太宰治竟然也在這里，卻見太宰治堅定地反指回去，“就是他殺的，我拿性命發誓。”

        森鷗外又回看森湖，哪知這個高大的男人卻眼角泛起瑩瑩淚花，黑黝黝的瞳孔里滿是不可置信，一臉被辜負的樣子，“林太郎，你要信我啊，小治明顯是在挑撥離間誒～他有多想死你又不是不知道。”

        結果森鷗外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因身高因素，他只能惱怒地揪起森湖的胸前的衣裳，“你破壞了我計劃，他現在提前死了你要怎么賠我。”

        也許港口mafia的boss到死也想不到，現在最不想他死的居然是黑心醫生森鷗外。

        森湖舉起手，語氣誠懇，“這真的不怪我，我只是過來探望一下老朋友，哪想到他直接被我嚇離魂了。你看，我為了補償你，立刻就把小治叫過來了。”

        “他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對吧？”

        森鷗外的臉色還是沒有好看多少，“問題不是這個。”

        “實話跟你說吧，我還有一個月才能準備萬全，你現在硬生生的把我計劃提前了一個月。”

        誰成想森湖聽到這話卻高興地拍拍掌，笑彎了眼，“這容易啊～我幫你就是了，不過……”

        “你得把你手上的東西給我。”森湖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仿佛有狡黠的光在里面流動，讓森鷗外有一拳揍上去的沖動。

        要不是打不過，他早這么干了！

        “你也不希望我硬搶吧。”

        深呼吸幾口，森鷗外徹底冷靜下來，“好啊，只要你幫我我就給你。”

        森湖對森鷗外比了個ok，然后就想伸手去拿那只針管，誰成想森鷗外直接把針管抵在墻上，警告森湖，“你先把事辦了來。”

        森湖根本不為所動，以肉眼難以企及的速度掐住森鷗外握著針管的手腕往外拐，手臂的肌肉被拉扯到極致，稍用力就有種要被折斷的錯覺，森湖將森鷗外推至墻角，靠近森鷗外的耳廓，輕聲細語，“讓十四歲的小治成為最年輕的港口mafia首領我也不在乎～”

        顛了顛針管，“而且這個針管是用特殊材料做的，你碾不碎的。”

        ……

        放開森鷗外，“我會幫你的，林太郎，區區一個港口mafia的首領，我還是有那個能耐。”

        純黑的輪廓里閃爍著漫不經心的喜悅之情，森湖的話語讓森鷗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但這也讓森鷗外越發好奇起來，那個針管里到底是什么，既能讓老家伙臨死前掛念，也能讓森湖如此重視。

        該不會，是起死回生的神藥吧？

        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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