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頂著光影變幻的伯恩一雙貓眼睜得大大,隱約可以窺見其中的血絲,電腦上的數字和字母在他眼中不停交替。
房間的門被突然打開,三個膀大腰粗的壯漢氣勢洶洶地堵在門口。
“喂!出來小不點。”
在軟椅上縮成一團的伯恩撇了這群小丑一眼,就再沒有分出余光,繼續敲自己的鍵盤。
“你他媽不出來是吧,那你可別后悔!”
其中一個壯漢擼起袖子,掄動膀子朝伯恩走去。
房間里除了電腦的一點光,其余全是黑暗,在邁進房間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一條黑色的手攀上他的肩膀,像韁繩那樣勒住他粗壯的脖子。
壯漢的臉被那只手勒成豬肝色,但在這一片黑的房間里卻根本看不出來。他身后的兩個同伙見壯漢走幾步就停了下來,疑惑地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怎么了?”
不想這一拍,竟把人拍趴下了。
“臥槽,你怎么了?”
同伙蹲下想把壯漢扶起來,卻莫名感到窒息,像脖子被人用手死死勒住一樣,不一會竟也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人見此情形深感不妙,顧不得其他,轉身拔腿就跑,一直等跑到大樓外面的路燈下,他才敢扶著路燈的柱子大喘氣。
“嗬……嗬……那是怎么回事?”
視線的死角,他身后的影子悄悄扭動起來,影子的手從他的褲子攀沿而上,如前兩個人一樣,死死勒緊了他的脖子,直到他在驚恐與窒息中昏過去。
……
“呼……”森鷗外吹走茶杯中騰騰上升的熱氣,暗藏鋒芒的目光分給懶散靠在墻上的太宰治一點。
“太宰,你覺得他送來的那只小貓咪怎么樣?”
太宰治沒提起什么興致,聽到森鷗外的問題也只是眼睛一瞇,嘴巴一撇,用看人渣的眼神看著他的蘿莉控boss,“誒——森先生現在開始對小正太感興趣了啊,我要去跟愛麗絲告密~”誰讓你之前調侃我略略略……
手中的茶杯發出不堪重負的悶響,森鷗外暗自平復心情,心中不停告誡自己。
我自己作孽救下來的不能發火要保持冷靜撲克臉撲克臉……
“太宰,我在跟你談正事。”
太宰治挑眉,拂了拂額前凌亂的頭發,“那個小家伙啊,蠻可愛的……他的性格我很喜歡哦。”
森鷗外:“那三個人呢?”
太宰治:“沒死,都暈過去了。”
森鷗外:“你覺得‘他’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哼的一聲,好像對接下來的答案嗤之以鼻,“能有什么意思,監視,籌碼,保護,無非就這幾個。”
“……太宰君,你真是在以讓我驚訝的速度成長著……”森鷗外輕輕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雙手交叉,把頭慢慢放到手背上,表現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森鷗外:“肚子里生出的蛔蟲,我總得了解一下他是否會威脅我的生命。”
太宰治把頭撇向大門的方向,頗為無語,切,又開始了。
太宰治半開玩笑地說,“那就吃點藥,把他滅掉不就行了?”
收到回答的森鷗外意外輕笑出聲,“哈哈哈……太宰君的想法也太美好了。”
“可是主治醫生卻告訴我不能拔除,蛔蟲沒了,我也會死呢。”
“他可是港口mafia首領的醫生,我們的命被他毫不留情地捏在手里。我當初就是以地下醫生的身份坐上這個位置的,他也可以這么辦的對吧?太宰君。”
太宰治蹙眉,一句不應該的話竟脫口而出,“他不會這樣做的。”
此話出口后就連太宰治也感到些許驚訝。
森鷗外的眸色在昏暗的環境里更顯無情,“哦呀呀,看了他不僅提前籠絡了我右臂,還迷惑了我的眼睛。”食指尖一下又一下敲打桌面,“這下我該怎么辦?簡直是四面楚歌……”
太宰治慵懶的姿態改變,他漸漸在森鷗外面前挺直腰背,“您不要再逗我了。我沒有理由幫他,而且……”
森鷗外接過太宰治停頓的話茬,“而且什么?你想說他瞧不上橫濱這個小地方是吧。”
“一開始我也是這么覺得的。但是啊……太宰君你知道嗎?最近有一個叫童川的商人主動找上了我,說是想跟港口mafia搭個橋,為我們提供武器。你聽說過童川這個名字嗎?”
太宰治直視森鷗外尖銳的目光,“世界上幾大軍火商之一。”
“是啊,僅次于老狐貍,說是第二也不為過~你覺得他看上我什么了?這么一個小地方,小組織,他能跟我們做多大生意?”森鷗外后靠上椅背,右腿與左腿交疊。
“你說你的房東為什么這么在意港口mafia,太宰君?”
“是為了小中也嗎?還是……為了太宰君你呢?”
“又或許都不是。”
森鷗外看著太宰治舒展了眼角,“瘋子的心思沒有人能猜透。就算做足了準備,也總是還有那個萬一。”
“你不會成為那個萬一的,對嗎,太宰君?”
太宰治半垂下眼皮,“我不會是那個萬一。”
“那若有一天我跟他……”
太宰治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會幫您。”
……
“太宰君,你果然是我最疼愛的學生啊。”
——————
樹葉飄零落下,無聲道出四季變幻。
太宰治只在櫻花盛開時回來過兩次,并沒有在其凋零的時節回來過。
想來滿山櫻花散落,該是何等盛大的哀凄之美。
現今以快至隆冬,但橫濱還沒來得及下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嗖嗖的冽風撲在臉上,偶爾來上一陣,太宰治的臉就被吹得紅彤彤,不得不從上眼皮與下眼皮的縫隙里看外面的景色。
他們居住在山的半腰處,山腳下有一條蜿蜒至上的石梯,石梯上常常泛布著潮濕的青苔,一不注意就容易翻個跟頭。
所以太宰治不愿意回森湖這里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今晚跟以前有點不一樣。
森湖在山腳下等他。
石梯不遠處的路燈底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張長椅,木頭的深紅光澤映照了漆黑的夜晚。森湖捧著本黑皮書端坐在長椅上,就算太宰治一步步向他走近,他也沒有抬頭。
被路燈溫柔了冷漠眉眼的男人好像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一身普通的常服竟也被他穿出了旁人難以企及的高貴。
自己跟他真是格格不入啊……
太宰治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停下腳步。
太宰治縮著肩膀把干涸的嘴唇藏進高高的衣領里,凍得開裂的手揣進大衣的深兜,亂蓬蓬的發絲下露出一雙掩去一半的鳶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路燈下的身影。
今天,好冷啊……
森湖把黑皮書放在交疊的腿上,左手翻頁,右手拿著鋼筆時不時寫著什么,溫柔專心的模樣宛如書頁是他此生摯愛。
他在看什么?
太宰治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路燈直下的光線模糊了書頁上的字體,修長的手指擋住了他的視線。
心里像有爪子抓撓,在最怕癢的地方不停地撓啊撓。
嚴肅的上班族也有放松的時候,太宰治想當一次不清醒的酒鬼,試著從酒瓶扭曲的弧度觀看顛倒的世界,欣賞梵高的星空,做星星的夢。
今天是第一次,也應該是最后一次,太宰治主動坐在了森湖旁邊。
太宰治的頭歪到森湖的肩膀上,其身上的暖氣從肩膀手臂腰部接觸的部分源源不斷地傳來,溫暖他這具僵硬的“尸體”。
好暖和。
太宰治的視線向書頁探去,沒有密密麻麻跟芝麻似的小字,只是一張雪白的書頁上寫了一行秀美的字——
‘歡迎回家’
高速運轉的處理器被凜冽的寒風吹慢,太宰治的眼神難得有些遲鈍。
這么娟秀的字體跟他真不像。
太宰治從森湖的手中搶過筆,把紙張上的‘家’兩下劃掉,在旁邊寫上‘住所’。可森湖又把筆從太宰治手里抽走,劃掉‘住所’改成‘住宅’,然后太宰治不服氣地又把筆搶走,劃掉‘住宅’改成‘室第’,但森湖再次把筆抽走……
兩人坐在長椅上,互相爭奪著那支黑色的鋼筆,一遍又一遍劃掉對方所寫的,改成自己的。墨跡遍布雪白的紙張,兩人把世界上所有對居所的名稱都寫了個遍,日文中的名稱寫完了就寫英文的,英文寫完了就寫德文的……
這張寫完了就寫另一張,這頁寫完了就翻一頁。
直到太宰治不得不停下筆吐槽旁邊的男人,“你到底會多少種語言?”
黑皮書不知不覺間挪到了他們中間,一半搭著太宰治的左腿,一半搭著森湖的右腿。
森湖輕輕包住太宰治握筆的手,引導他在最后一頁寫下三個字母。
‘all’
可太宰治隨即就在三個字母的旁邊寫下——
‘liar’
還沒等森湖的反應,太宰治繼續在旁邊寫下‘幼稚’。
太宰治又往森湖的身上靠了靠,汲取寒風中唯一的熱源。森湖臉上微微露出笑容,挪動太宰治的手寫了‘誰’。
……
‘我們’
我們?
太宰治茫然地盯著自己剛剛寫下的那兩個字——我們?
誰是我們?
萬花筒驟然被打破,玻璃摔碎在地上,筒中的彩色紙屑掉落,夢境里闖進了現實。
糊涂的酒鬼也會有清醒的一刻。
太宰治無措地看著自己的字體,終于從旁側的溫暖中清醒。
他猛然起身,冒著寒風轉身往來處走,之前還慵慵懶懶的眉眼皺成一團。
哪有我們,只有我。
森湖仿佛早就料到這一幕,他沒有選擇去追太宰治,而是合上書用墨水在純黑的封面寫下一個永遠不會被看到的字——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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