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莉以最快的速度關上了房門：“你……”她頓了頓,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工廠的居民區是工廠這些年來陸續修建起來的，因為修建的年份不同，風格也未做到全然統一。

        王莉莉夫家人丁興旺,  對于廠里的政策研究也很透，消息還靈通,  這就第一批提了申請。

        顧汐不太喜歡筒子樓，住的住戶太多,  總免不了有人窺探。

        就像現在,  她和王莉莉才站到門口,  就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裝作無意路過了。

        顧汐這兩天是工廠里的紅人,  在八卦方面的,  就是沒有王莉莉，這些人也會來看她。

        她泰然自若,  視若無物,  但王莉莉就做不到了。

        王莉莉咬著唇,  左顧右盼：“你跟我來。”

        她帶著顧汐到了人少的拐角處。

        稍稍找回了安全感,  王莉莉總算有功夫可以打量顧汐。

        這是個不漂亮的姑娘。

        生得很高大,  估計得過了一米七，身材適中,  站在蘇達那樣的瘦削男人身邊，就顯得有幾分壯。

        她的眉毛天生就黑,  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總給人一種過分精明的感覺。

        可偏偏顧汐運氣比誰都好。

        托生在了個好家庭里，不像是她和蘇達，得早早地背負起了家庭的重擔，過得諸多艱辛。

        她和蘇達要費盡心思才能取得的東西，顧汐輕而易舉地就能得到。

        此刻,  王莉莉在顧汐面前是有些驕傲的。

        一是她知道，顧汐現在就是面上光，實際情況很窘迫，還不如她。

        二是她作為蘇達喜歡的人，在不被蘇達喜歡的顧汐面前，這就贏了。

        想到蘇達，王莉莉心里又甜又澀。

        她和蘇達是多么甜蜜的伙伴啊！可就因為家庭條件的限制，不得不分開。

        現在也不知道蘇達到哪兒了？他還好嗎？

        顧汐沒搞懂王莉莉在想什么，稍微給了王莉莉一點思考的時間，她便開口道：“你現在住的這房子挺好的。”

        王莉莉一愣，沒懂顧汐的路數。

        她現在制度額房子確實不錯，對于王莉莉來說，現在能寬慰她的，也就只有夫家不錯的生活條件了，哪怕公婆苛刻，她過得也比曾經在家時要好多了。

        “……謝謝？”她躊躇地應。

        顧汐誠懇：“你生活條件這么好了，就不必和蘇達合伙騙我們的錢了吧？”

        王莉莉恍若被踩了尾巴的貓：“你說什么呢！別冤枉人！”

        她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覺地就開始哆嗦。

        她沒騙！可顧汐怎么知道，蘇達把錢給她的？

        顧汐：“冤枉人？沒有吧，蘇達在和我談對象的時候，從我這要了幾回錢，這錢我沒見他花，蘇家也沒人說拿到，但偏偏那幾次他都來找你了。”

        王莉莉擺手：“沒，沒有的事情，之前……”她和蘇達明明每次見面都很匆匆，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

        “我和蘇達是有借有還的，之前借的錢早都還了。”她急智地應道，狠心往蘇達身上潑臟水，“至于蘇達為什么沒給家里人，我就不知道了。這是他和你們的事情，我管不著。”

        顧汐笑，往前一步，伸出手就抓住了王莉莉的手臂。

        王莉莉不干，想要掙脫，可這就感受到了剛剛她沒當回事的“高大”身軀里所藏著的力量。

        顧汐不是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嗎？力氣怎么這么大？

        “別動，傷了你我可不負責。”顧汐淡淡道，“我不愛和人爭，咱們也別爭，直接去報警。”

        “報警？！”王莉莉掙扎得更起勁了，可她不敢大聲喊，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你在說什么胡話。”

        “蘇達走這件事已經鬧大了，也沒什么不好說的，他離家出走前，把我還有他家的錢都給帶走了。”

        王莉莉聽得迷茫，這她知道，然后呢？她掙扎不過顧汐，只能放棄。

        “他卷走的最大幾筆錢，就是我和他家存的錢，還有婚禮時別人隨的禮。你不會覺得我的錢是現取的吧？壓在家里五六年，早就有了痕跡。其中還有幾張，連什么記號我都能記得清清楚楚，更別說蘇達媽的錢了，她一個月少說拿出來數個二三十次，你往那一放，她就能認出來。禮金就不用我說了吧？”

        顧汐這還真沒詐王莉莉。

        這會絕大多數人家儲蓄的方法，就是把錢收好藏在家中。

        像是方翠云，她的錢便是直接壓在床墊下頭的，折了兩折，用布包著，塞在角落，具體到幾角幾分，都不敢忘記。

        再者，這年頭管理不像后世嚴格，不少人尚還沒什么法律意識，不知道在紙幣上做記號或寫字是違法行為，這么做的比比皆是。

        顧汐記憶中經手的錢，一個月總能撞到幾次錢上有記號或是前人留下的字跡的。

        顧汐很清楚，王莉莉是不可能聰明到去銀行換錢的——事實上這會的銀行也基本不會給換。

        “……你，你憑什么這樣說。”王莉莉絞盡腦汁，可卻想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話，“沒有的事情就是沒有的事。”

        她還想硬扛，萬一顧汐是詐她的也沒準啊！

        “空口白牙算什么，我們要講證據，你和我去派出所，讓他們出警來搜一搜，如果你還沒回過家，拿這錢就在你屋里，要是你回過家，這錢就在你娘家。我一看這錢有沒有我的熟人，也可以讓廠里隨禮的大家看看；二看你們家到底有沒有多了錢，要是有，總是得有個說法的吧？錢也不能從天上掉下來。”

        “哪怕你去存了也沒事，這錢數目可不小，又是散錢，我想工作人員會記得是誰來存了多少的。”

        王莉莉已然在手上留下了好幾個指甲狀的痕跡，她不自覺地用了力氣，可這會一點都不能感受到疼痛。

        她說不清的！王莉莉聽完顧汐說的話，便意識到了自己的渾身漏洞。

        蘇達明明說了這件事和她沒關系的！怎么就扯上了關系呢？

        “是不是合謀，不是我說了算，警察說了算。如果你從一開始，就知道蘇達要騙錢、偷錢、搶錢離開，你還縱容他，并從中獲得了利益，那你就是共犯！”

        王莉莉急促地呼吸了一下，被緊緊咬住的下唇已經有出血的地方，她虛弱道：“我，我……我不知情的。”

        “除了這回的錢，之前的也要一道還我，你們家的情況是差，但差得過蘇家嗎？你也真好意思拿。”

        尤其是最后這次，她拿錢還一言不吭，就等同于眼睜睜地看著蘇家人去死。

        哪怕是在蘇家最困難的時候，偷偷地丟一點錢來幫忙也算是全了這份蘇家的被迫付出。

        王莉莉對于顧汐的話并不羞愧。

        那又怎么了？是蘇達愿意給的！

        拖油瓶有什么自主權？蘇達賺的錢，他樂意給誰就給誰。

        這會王莉莉渾然不顧，蘇達成長期間，蘇家雖苦但盡量地都滿足了他，蘇父離世后，他在工廠里的工作，也是由蘇達繼承的。

        更別說蘇達給王莉莉的好些錢，壓根不是他自己賺來的。

        “從開始到現在，你從蘇達那拿了多少錢，都給我還上。”

        王莉莉脫口而出：“之前的也要嗎？”

        “當然。”顧汐知道，她肯定要不全，但能要多少是多少，“你自己選，要還錢還是我去鬧。不夠的就寫借條。”

        王莉莉哪能不知道蘇達的賺錢能力？顧汐估計，王莉莉最后還是不會把屬于“蘇達的錢”給她。

        王莉莉大受打擊，這數目可太大了，而且她要去哪里要？

        顧汐這根本就是要逼死她的娘家人！

        她甚至怨上了蘇達，蘇達怎么就惹了這么個煞星回來！怎么還讓人知道她拿了蘇達的錢？

        顧汐觀察著王莉莉，這就意識到王莉莉的動搖。

        她是要讓兩人未來能順利復合呢，還是要讓他們老死不相往來？

        沒猶豫多久，顧汐便做出了選擇。

        “你不會還想著蘇達吧？”顧汐嗤笑，“你不會以為我是自己聰明才知道你拿錢的吧？蘇達是留下了賬本的。”

        蘇達沒留賬本，但是原身有記賬。

        蘇達每個月的工資有數，原身給過蘇達的錢都在賬上，顧汐來之前已經大概算出了王莉莉要給的數目，可不能讓她賴掉。

        顧汐語重心長：“你說你，信蘇達做什么呢？他一走了之，留了你這么個靶子以防萬一，否則就他賴掉我們的錢，我咬著牙借錢都要去把他追回來，不信我帶你去警局看看，他騙的錢數目加起來可不少，能算作大案了。”

        這就全是騙人的了，蘇達對王莉莉還真是一片真心。

        而這錢數也說不上什么大案。

        “蘇達沒和你說吧？我家的錢可不止面上這些，當年我爺爺是老鉗工，去首都學習的！你不會覺得我家真沒錢了？”顧汐掰著指頭算給她聽，“我家房子轉手的補貼、我爺爺給我留的壓箱錢、我父母的撫恤金、我奶奶家傳的首飾……”顧汐就硬編。

        爺爺作風樸實，奶奶家傳的東西戰亂時期便以遺失。

        但是這不重要。

        “按蘇達賬本上寫，他才給了你沒多少。也有可能他賬本唬人。”顧汐報了個數，“嘖嘖，剩下的錢他可都帶走了，就這些錢，他和你一道去其他城市都能過得很滋潤，看你的樣子，他沒提過啊？”

        王莉莉神情慘淡，大受打擊。

        “走吧，錢還在你家吧？你把蘇達這次給的錢拿來，剩下的錢有多少給多少，剩下的寫張借條給我。”顧汐催促道，“別耽擱時間，你應該不想讓你公婆、丈夫看到吧？”

        王莉莉喏喏應是，乖乖地在顧汐矚目下進了屋，顧汐在門外等她。

        她拿好了錢便開始寫借條。

        雖然這些錢都是蘇達給她的，可這會就成了她背負的債。

        蘇達，王莉莉這會念起這名字，便顯得惡狠狠了。

        ……

        蘇家的門是敞開的，蘇家人正在搬家具打掃房間，干勁十足。

        時不時地便有人故意路過蘇家，指指點點。

        眾人都沒想到，看似老實孝順的蘇達竟然會跑。

        正想著蘇家倒大霉，日子都不知道能不能過下去的時候，更驚人的消息出來了。

        蘇達跑了后，顧汐竟然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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