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抱著塑料收納箱穿過長長的走廊。

        塑料收納箱是紫荊花工廠自家生產的產品,在空間利用下狠下了功夫。

        收納箱選用了重量輕但耐久度高的材質，底部設計有可拆卸的輪子和便于提拿的把手，還準備了可以分割空間的便攜隔頁。箱子的外側開口是可拆卸的，可以變身

        紫荊花工廠現在收納文件,都用的是這款箱子。

        紫荊花工廠現在在國內,那可是創匯標桿工廠，三不五時地,就有人千里迢迢來學習紫荊花經驗,這便有不少人想要下訂單購買紫荊花的全套辦公用品。

        雖然單個單位訂的并不算多,但國內畢竟人多,積少成多下,訂單數目仍很可觀，當時數量一統計出來,工廠管理層便為之一振,從他們的角度看，國內的訂單雖然單筆利潤不高,可勝在穩定,一旦辦成了，那可是長久買賣。

        這樣的想法才生出沒多久,便被顧汐徹底否決了。

        顧汐在紫荊花工廠,對于生產、管理等大小事項,那是有一票否決的權力的。

        顧汐在工廠里很有權威,才露出一丁點不同意的意思，眾人便再無駁斥的想法,還是顧汐主動召開大會，在會上給了大家一個說法。

        紫荊花工廠現階段的主要任務還是在賺外匯上，想要供給國內訂單,那就務必要削減對出口訂單供給的速度，在紫荊花高速發展的時期，這顯然是一種顧此失彼的行為。

        再者，國內現在絕大多數工廠可都不大好過，既然紫荊花有充裕的外國市場，那又何必來和國內工廠爭搶空間？這可不是訂單上簡單的幾個數字，涉及到的是不少家庭安身立命的生計。

        顧汐解釋后，眾人都表示了理解，這也是紫荊花工廠效益提升帶來的正面作用之一，兜里有錢，工作忙碌，大家也才能夠去理解，去稍微犧牲個人的利益。

        顧汐的手才剛放到會議室門上，還沒用力，會議室便被由內打開。

        衛天禹接過她手上的箱子:“巴拉克他們離開了？”

        為了這兩天的展會，工廠上下都是盛裝出席，衛天禹也是如此，硬挺的西裝正好的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

        顧汐笑:“你耳朵可真靈。”

        她和衛天禹的辦公室里有不少機密文件，因此辦公室的門通常是關著的。

        但顧汐向來不用為此操心，每次她還沒走到門口，這大門便會順勢打開，她之前好奇地問過衛天禹，衛天禹說他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還沒走，他們聽說城里有個教堂，準備去看一看。”顧汐聳肩，“你知道的，s市沒有太多可以玩的地方，就算按照我們準備的旅游手冊玩個遍，最多也就能玩個兩天。”

        旅游手冊是紫荊花工廠這次為嘉賓們準備的伴手禮之一，雙語的旅游指南，衛天禹協助翻譯的。

        在要印刷時，出版社還找他們要了一份，說是未來打算參照著這本冊子出幾本旅游指南。

        會議室內，早就是文件的海洋，桌上密密麻麻地全都是平鋪開的合同文書。

        獲得訂單，只是第一步。

        他們要在此確定需要采購的原材料數量、向聯盟內工廠分配訂單……甚至還得確定接下來的加工安排。

        兵貴神速，所有的決定會在這間會議室產生，最終帶動著巨大的齒輪開始運轉，完成訂單。

        顧汐是來得最晚的一個，巴拉克和馬克是他們最大的主顧，陪同參觀完畢后，顧汐還和他們一道去國營食堂用了餐，吃飯時又定了好幾項合作。

        快被單據埋住的吳會計睡眼惺忪地抬頭，往顧汐身后一看，立刻眉頭緊皺:“顧工，新來的會計呢？怎么讓你自己搬東西來了。”

        顧汐解釋:“單據比較多，我讓她先整理了一些，她還在和辦公室的人員一道做歸檔處理。”

        顧汐才坐下，面前的桌子已經被清出了一片，伸手可及的右手邊是她專用的敞口水杯。

        衛天禹不知何時替她倒好了水，里面泡的是本地特產的一種清茶，顧汐嘗了一口，溫度正好，濃淡適宜。

        敏銳地在顧汐的話中捕捉到了關鍵詞，吳會計的手這就捂在了胸口:“顧工，什么叫單據比較多？”

        訂單多是好事，可顧汐這狀態明顯不對。

        吳會計一句話，剛剛還埋頭計算整理材料的眾人便齊刷刷地抬起了頭，露出了恍若喪尸般恍惚的臉。

        文件太多，又不能出錯，大家全神貫注于其中，精力消耗得極快，也正因為這份投入，剛剛顧汐進門這么一會，好些人都沒注意到。

        衛天禹問:“巴拉克和馬克下了大訂單？”

        這不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嗎？

        顧汐咳了一聲，不好意思道:“可能，有這么一點多。”

        伸出的右手，原本捏緊的拇指和食指默默地展開，被分到了不能再分的程度。

        會議室內瞬間鴉雀無聲。

        衛天禹頭一個回神，拿起顧汐框里的單據便開始一目十行地掃。

        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雖然原先對工廠的運行并不擅長，但現在對于單據合同的能力，已經能在廠里名列前茅。

        吳會計眼巴巴地等著衛天禹宣判，他是有權限看的，但這不是害怕嗎？

        衛天禹忽地深呼吸。

        “怎么了？衛主任！”

        顧汐默默地把水杯放了回去，準備回答問題。

        “數量是比較多，但應該可以完成。”衛天禹頓了頓才繼續，“但問題在后面的這些。”

        “我們的贈品，怎么就成了主打產品之一？”衛天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在確定完了訂單涉及金額后，他也差點沒控制住心里的驚訝。

        除草機是一次頗具有挑戰性的嘗試，和之前售賣的小家電、塑料制品相比，它的單價是兩到三倍，利潤的空間也很充足，為此聯盟上下群策群力，這才生產出了現在的幾臺樣品。

        可即便眾人已經盡可能地精進工藝，這產品能否經得起外國市場的考察還是個問題。

        也正因為這些躊躇，顧汐才決定用贈品來提升競爭力。

        幾款除草機的預定數量在預料之中，采購方是嘗試性訂購。

        可他們準備的贈品，怎么反而訂購數高到驚人？

        衛天禹又問:“單據上的玩具挖掘機、玩具吊機、玩具雪橇車……這些是什么？我之前好像沒看到過。”

        說到關鍵了。

        顧汐乖巧道:“我稍微那么靈機一動……”

        眾人面面相覷，同時陷入沉默。

        顧汐這話他們都聽明白了。

        也就是說，顧汐在沒有樣品，甚至沒有圖紙的情況下，只靠著自己的口才，這就把東西推銷了出去？

        而顧汐心虛的原因也有了解答。

        連個樣品都沒，生產線自然全無準備，他們甚至不知道得采購什么材料，得從設計開始。

        衛天禹認真道:“這是好事。”他晃了晃手上的訂單，“咱們這次展會創造的訂單，又要破紀錄了，國家的外匯又能多不少。”

        顧汐沒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工作有分工，顧汐負責的已經夠多，生產本來就不該讓她再操心。

        吳會計被衛天禹一提醒，這就連忙點頭:“是啊顧工，我剛看了，你后面簽的這些訂單，其實利潤更高，就像您之前在會上和大家說的，咱們要未雨綢繆，提前做好轉型的準備……工人們要是知道這回訂單有這么多，一定會很開心。”

        顧汐搖頭:“雖然大家都想賺大錢，但生產力總是有極限的，不能無底線的壓榨。得辛苦大家核算出咱們聯盟內所有工廠的生產力，如果確實有咱們消化不了的訂單，那就得……”

        “交給我吧。”衛天禹接話。

        他和顧汐經常在辦公室內討論各種問題，省內的工廠除了自給自足及生產水平較差的外，只要是生產的產品和紫荊花接的訂單類型一致的基本都已經進了紫荊花聯盟。

        “確認好數量后，我會和首都聯系，讓他們提供全國范圍內符合標準的名單。”到了全國級別，原先的協調單位便略顯不夠格了。

        衛天禹心里稍微算了算，這回怕是要和不少工廠合作才足夠。

        上鉤了，顧汐滿意地瞇了瞇眼。

        她就需要這樣可靠的助手。

        顧汐不緊不慢道:“通過和巴拉克的聊天，我忽然有了新的靈感。”

        “我們生產的大多數產品，都不存在溢價，而我們現在一直在做的，便是提升品牌的價值。而這次國外對玩具的購買，便啟發了我們。”

        國內這個階段對外的出口那都走的是“老實人”路線，幾乎都不強調品牌和概念，定價基本都在成本價附近。

        顧汐同樣受到了這樣的作風影響，總想著循序漸進，卻忘了國內外當下的差距。

        “你可以幫我聯系一些畫家和作家嗎？我會提供一些國外的作品，讓他們了解國外的畫風、文風，以我們的產品為主角，創作作品。”

        ip才是最賺錢的！

        顧汐沒提翻譯的事情，一是國內現在人工不貴，二是……這不是有義工在嗎？

        衛天禹自然答應了下來，他能聽懂顧汐的想法，雖然還不確定這是否真的能對他們的銷量有助益，但總之先試試再說。

        會議室的門被敲響。

        離門最近的人去開了門，門外是方翠云，她右手臂上別著代表小領導的徽章。

        她是她們車間負責宣傳的干事。

        顧汐此前也不知道方翠云有這些天賦。

        “顧工。”她舉手報告，示意顧汐到門外。

        顧汐疑惑地跟上。

        方翠云壓低聲音道:“我剛人去車站時，路過機械廠，看到那有人在鬧事。我回來的時候托人打聽了，聽說王廠長被人騙了。”

        顧汐愣了愣。

        “我怕展會這邊還有事情要忙就先回來了，具體怎么被騙的還沒打聽到，只知道工廠損失了很大一筆錢，機械廠前三個月只發了基本工資，這個月直接給的蓋了章的條子沒發錢，有工人氣不過去砸了他們會計的窗戶，會計心里委屈，喝醉酒的時候把事情給說了出來，這就鬧大了。”

        顧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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