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這日，趙東民親自送覃音到教室。

        路上有學生見兩人走過竊竊私語，不禁好奇打量覃音。

        到二班門口，門上貼著綠色的“文（二）”幾字。

        教室里鬧哄哄的。講臺上三個男生正在嬉鬧，一人高高舉起手里的作業，抬著下巴一臉神氣，突然見趙東民出現在教室門口，魂都嚇飛了，將手上書本一溜丟給背對著門的兩人。

        趙東民在學校出了名的嚴格，加上高二教導主任的身份，玩鬧的學生們見他頓時斂聲屏氣。

        教室驟然安靜下來，覃音在門口側著身子說，“您去忙吧。”

        趙東民背著手站在教室門口，眼神在剛才打鬧的幾個身上來回打轉，對覃音交代一句。

        教室里靜得出奇，覃音往后排走，趙東民見她找到位置坐下才離開。

        走廊邊同學探頭向外，見他當真下樓了才拍著胸脯長舒口氣，“嚇死我了！”

        一時間教室又哄鬧起來。覃音前排同學頻頻回頭，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剛才站在講臺的高個男生問：“誒，你是新轉來的啊。”

        “嗯。”她解下書包，“這個位置沒人坐？”

        男生搖頭，“上學期有個男生轉班，他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哦。”

        覃音撐著手，看了眼他又看回窗外。

        男生又問：“怎么是老趙送你過來的？”

        “為什么你們都喊老趙。”覃音反問。

        有人笑，幾個聲音此起彼伏：“因為他是大家的老趙啊——”

        這回答了和沒回答有什么區別？

        覃音撇撇嘴，高個男生看她沒穿校服，熱情道：“后勤老師剛還讓班長統計班級買校服的人數，你快去班長那登記。”

        “誰是班長？”

        高個男生指了指第二排的女主，覃音一看，是許念。

        許念沖覃音溫柔一笑，她肘上攤開本厚厚的本子，右手執筆，腿跨過擋在路中間的凳子，站到覃音桌邊，“嗨，還記得我嗎？”

        “嗯，記得。”

        兩人見過一次，是沈昱行和同學打球那次，也是她第一次進一中，她印象很深。

        許念眉眼彎彎：“我幫你登記一下。我們學校有夏秋冬三個季節的校服，一般是一個季節兩套，你要全買嗎？如果全買的話一共六百八十元。”

        覃音這才發現許念本子中間鼓起來的一塊夾著她收的現金。覃音從錢包里拿了錢給她，許念數了數夾進本子里，又在本子上登記好，“我們學校效率很高，上午報上去的話下午倉庫就能把衣服調出來。”

        “好的，謝謝。”

        高個男生還站在覃音桌前，許念問他，“你作業都寫完了嗎？連溪要把作業送去辦公室了。”

        男生經她一提才想起自己還沒寫完的練習冊，顧不得八卦匆匆回自己座位補作業了。

        夏天太陽出來得早，他們樓層又高，不一會兒金燦燦的陽光灑進教室，有學生喊坐窗邊的同學拉上窗簾，“眼睛都要亮瞎了。”

        一人啐聲：“你這是昨天補作業通宵了吧，熊貓黑眼圈都沒你深。”

        “滾啊。”

        學生們嘻嘻哈哈，覃音也被太陽照得瞇了瞇眼。

        上課鈴剛響，肖杰拿著個黑色本子進教室，他先是在教室掃視一圈，看見覃音時他頓了頓。他來后學生們一改方才懶散坐姿，此時都挺直腰桿，一個個看起來精神抖擻。

        肖杰先是對著本子念了幾段話，都是些大同小異的校規校紀，覃音聽得并不認真。

        “這學期我們班上轉來一位新同學。”他話音剛落，眾人目光齊齊偷瞄覃音，肖杰又開口：“覃音，來個自我介紹。”

        她突然被點名，一回神已經成了教室的焦點。

        覃音不喜歡這個環節，她認為沒什么好介紹的，無奈站起，肖杰示意她上講臺，她只好推了椅子上臺。對大家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班上同學很好相處。

        一上午，覃音已經把周圍一圈同學的姓名記下。

        中午許念喊覃音一起去食堂，一同去的還有許念同桌。

        開學第一天食堂人并不多，三人吃過飯早早回到教室。

        教室前后兩個電風扇開到最大檔，下方書本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此時教室里學生寥寥，許念坐到覃音前桌，反過身追問她舞蹈室的趣事。

        覃音發現文靜只是許念的表象，她內里話挺多，一路上嘰嘰喳喳，聲音小話卻很密。

        覃音坐在教室最里面的一列，她并沒有發現陳然站在教室外。

        經同學提醒，她才看見走廊上穿著校服的陳然。

        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分外好看，就連寬大肥碩的校服褲也被他穿出西褲的質感。

        覃音看見他控制不住地揚唇，問他怎么來了。

        兩人默契地向一邊走去，陳然問：“上午在班上感覺怎么樣？”

        “大家對我都很友好，我們班長特別照顧我。”

        “午飯在食堂吃的？”

        “對，和同學一起。”覃音扎著高高的馬尾，靈動明艷，一動一晃，頭發跟著她的動作擺動，看得出她心情很不錯。

        覃音沒問去哪，只跟著陳然，最后兩人到學校超市。

        午間小店門口擠滿了人。

        覃音未著校服，姿色出眾，在人群中尤其顯眼。她垂著頭，站在陳然旁邊挑雪糕。

        冰柜里各色雪糕堆得滿滿當當，一群學生圍在邊上你推我搡，陳然問她吃什么。覃音一下拿了四盒冰淇淋，一盒疊一盒的抱著。陳然領她去前臺結賬，覃音護著冰淇淋跟在他身后，一面不斷念叨：“熱死了。”

        陳然刷了校卡，從她手里接過冰淇淋，留了一盒讓她先吃。覃音沖他笑，毫不客氣地擰開盒蓋，挖了一勺放進嘴里，沁涼的雪糕融化在口中，一絲甜意漾在心間。

        “我上午在樓上看到你了”覃音說。

        上午第二節課，他們班僅有的幾個男同學被班主任喊去教師樓搬新課本，覃音在老師和同學離開后無聊地望向窗外。樓下陸續有學生走過，覃音無意看見陳然。他和沈昱行一道跟在趙東民身后，沈昱行走路懶散，吊兒郎當樣，期間有段路勾著陳然的肩一手抄著口袋。陳然則是規規矩矩地步調。

        她原只是無聊地四顧打發時間，看到陳然后便一直盯著樓下那條通向教師樓的小道。

        沒幾分鐘就見他們搬著課本出來，起先是沈昱行打頭，一群男生跟在他后面，不見陳然蹤影。沈昱行抱著書本也不老實，左拐又晃，漸漸落在同學后面。

        這時覃音才看見陳然從樓里抱著新書出來。新課本上面放了一層薄薄的紙張，亦或是本子類的，總之不是課本。

        陳然步子大，沒幾步就追上前面的同學。覃音看不清他神情，但猜測應當與平常無異，他總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樣。

        從超市回教學樓用不了幾分鐘，越走近教學樓，兩人走得更慢。陳然聽覃音形容他抱著書的模樣，看見覃音笑他也露出淺笑。

        他剛想開口問她周末還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肩上忽地被人一拍，沈昱行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你中午回家了。”

        兩人齊齊回頭，沈昱行像是根本不好奇兩人會一起，他朗聲問覃音，“今天上午感覺怎么樣？”

        覃音噗嗤笑出聲，“怎么你倆問的問題一樣。”

        陳然把手上一盒冰淇淋丟給沈昱行，剩下兩盒讓覃音帶回教室給同學。

        到二樓樓梯口，覃音揮手：“下次請你吃東西。”超市里是陳然刷的卡，她剛剛出門身上也沒帶錢包。

        陳然不甚在意，沒有要她還的意思，便沒開口說話。

        許念同桌叫徐清，個子比許念高一些，喜歡談論八卦，遠至娛樂圈明星們的八卦緋聞，近至本校各個年級學子的青春萌動，她一應熟知。見覃音回來了，興奮地湊到她身邊，“你認識陳然啊。”

        許念知道覃音和沈昱行認識，不知道她和陳然也熟，此時不免也投來詢問的目光。

        覃音把兩盒冰淇淋分別推到她們前面，語氣平常：“認識，他在我姨夫家補課。”

        徐清神情激動，兩手托著腮對覃音說：“啊對，忘了你和老趙的關系。”說完她又發出一句感嘆，“陳然好帥，學習好長得也好，真的是校園男主的典范了。”

        覃音嘴上反駁，“沒這么夸張吧。”

        徐清立刻正色：“我們年級可能有人不認識陳然，但他一定聽說過陳然。”

        覃音悻悻閉嘴，朝許念望去，許念聳肩表示無奈，兩人看她一臉莊重嚴肅都笑起來。

        見她們笑，徐清當即惱了，“我說的是事實！”

        第一天在學校過得很愉快，放學的時候覃音跟著許念和徐清一塊下樓，三個女生手挽著手湊成一排。她們教室在頂層，下樓往往要比其他班級慢許多。

        許念和徐清認識的人挺多，一路下去都有人同她倆打招呼，問到覃音，她們就給介紹一句。走到二樓，徐清捅捅許念，一臉壞笑。

        薛凱澤背著書包站在二樓空曠的走廊處，看見許念下來他才邁步子，擠過人群跟在許念身后。

        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到一樓，人群散開，徐清拉走覃音，覃音立即領會到她的意思，兩人背著書包很快離開。

        離開教學樓，徐清才嘆：“我們學校管得超級嚴，禁止戀愛，一旦早戀被發現，兩人都得完蛋。”還說許念和薛凱澤兩人頂風作案是真愛。

        覃音想她所指的“風”應當是趙東民，因為她知道薛凱澤就在趙東民班上。

        她問：“發現會怎么樣？”

        “上學期一個文科班的女生和高三的談戀愛，他們都是寄宿生，有天鉆小樹林耽誤了回寢室時間，值班老師發現端倪，連夜查監控，直至找到兩人在一塊的視頻，當天晚上就找了雙方父母。女孩子嫌丟臉，最后轉學了。”

        “那男的呢？”

        徐清又是聳肩，語氣不忿“男生臉皮厚，今年高考聽說還考了個不錯的學校，相比之下女生就慘了，她轉學后仍有流言蜚語，聽說這個學期已經退學了。”

        沉默片刻，徐清說：“不說這些啦，我去左邊乘公交，老趙家是不是那邊？”她指著右邊的馬路。之前聽班里男生說好幾個校領導住那片小區，警告平時沒事最好別過去。

        “嗯，再見。”覃音沖她揮揮手。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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