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羽覺得林池會同意。但現實是，他的答案出乎意料。

        林池雙手掐腰，低頭笑了笑，溫柔地說：“我拒絕。”

        雖然和自己預想中的不一樣，但陳安羽還是瀟灑地聳肩，語氣也散散漫漫，“拒絕就拒絕唄。你不來，我有的是人。”

        林池拉住轉身欲走的陳安羽，聲音沉靜，“別這樣。你年紀還小，別……”

        林池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陳安羽打斷，“我年紀比你小，但交往過的男朋友可比你交往過的女朋友多多了。哦，我忘了。你第一次給我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陳安羽有些失態，她感覺到了，但她就是不想溫婉。

        “怎么說話帶刺？”林池的笑容和語氣依舊溫柔，“先去吃飯吧？”

        陳安羽拂開林池抓住她胳膊的手，小聲道：“送我回去。”

        最后，林池把陳安羽送到了學校。在回校的路上，他有好幾次想把車停到附近的餐廳和她一起吃飯，但都被她拒絕。

        外來車輛只要登記就可以進入學校，但陳安羽說林池的車太過招搖，如果被同學看到，她們會誤會自己被老男人包養。她讓林池把車停在離學校大門很遠的路口。

        雖然林池不認同這些歪理，但還是聽從了她的意見，把車停在不顯眼的地方。

        目送著陳安羽遠去的窈窕背影，林池的唇角不可抑制地勾起。從昨天到現在，他的行為讓自己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但林池可以確定，他是開心的，他并不排斥和陳安羽待在一起。

        把陳安羽送到學校后，林池駕車回了自己市中心的別墅。昨晚，林池趁著清醒的時候給醫院請了一天假，他今天想好好休息休息。

        房子是林父林母給林池買的，林淺也有一套。林父林母對待兒子女兒從不偏心。林池很少來這里，他還沒結婚，平常要么待在醫院，要么回到父母身邊。房子的裝修風格就像林池本人，簡單低調。不過，以后作婚房的話，林池會按照太太的喜好重新裝修一遍。

        真是沒救了。想到這間房子以后作為婚房該怎么裝修，林池的腦海里竟然浮現出陳安羽的樣子。明明人家對自己壓根沒有那么深的想法，林池心里依舊浮想聯翩。

        林池笑著搖頭進了浴室。

        回到學校的陳安羽，直奔宿舍。寬敞的四人宿舍，此刻空蕩的沒有一點人間煙火。紀念和陳安羽都是本地人，大四這一學年一般都回家住。其他兩個室友，一個出去實習了，一個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安心準備考研。

        陳安羽走到陽臺把小窗戶打開，給房間透透氣。饒是陽臺上許久沒有人打掃，落了許多小葉子，白色的欄桿上甚至還落了些小鳥的排泄物。陳安羽皺著眉拿著掃把開始清理陽臺上的垃圾。

        把宿舍打掃干凈后，天都黑了。夜色昏暗，閃耀的星星開始手牽手在美好夜空中巡邏。

        陳安羽踏著月色，哼著小曲騎著自己的小電驢去行政大樓。

        老李的辦公室在四樓。陳安羽害怕坐電梯遇上其他認識的老師，所以選擇了走樓梯。

        然而，生活中總是存在事與愿違的情況。陳安羽特地走樓梯就是為了避免和其他認識的老師相遇。結果，她走到二樓時，就和幾個認識的老師迎面撞上。

        陳安羽的媽媽是明都大學的老師，很小的時候，陳安羽就跟著媽媽在學校玩耍。陳媽媽的同事中有不少認識陳安羽的，可以說，陳媽媽的那些同事是看著陳安羽長大的，對陳安羽的生活和學習都很關心。

        關心學習倒是能接受，讓陳安羽感到壓力大的是，每次遇到媽媽的同事，都會被追問戀情問題，以前有男朋友還可以糊弄過去。現在恢復單身，每次提及感情問題，陳安羽難免會被熱心的阿姨們介紹相親對象。

        “老師們好！”陳安羽朝遇見的這些老師微微彎了彎腰，笑著打了個招呼。

        陳媽媽的好友張老師也在，見是陳安羽，立刻走到她身邊，熱心地問：“來這里有事嗎？”

        陳安羽點頭，“對，我來找新傳的李教授，我的論文指導老師。”陳安羽主動把話題往論文上轉移。

        果然，一聽到陳安羽說論文，就有老師讓陳安羽快點去找指導老師，不要耽誤畢業。聞言，陳安羽立刻順著這位老師的話說道：“李老師還在等我，那我就先過去了。各位老師，再見。”

        話音甫落，陳安羽就微笑著禮貌離開了。

        有個戴眼鏡的老師望著陳安羽遠去的背影，扶了扶眼鏡，和身邊穿著長裙的女人說：“你不是要給你家林池介紹對象嗎？這個怎么樣？陳老師家的姑娘，人長得漂亮，個子也高。”

        那個女人笑了笑，說：“我要是能做我兒子的主，他就不叫林池了。”

        走到李老師辦公室門口，陳安羽敲了敲門。聽到“請進”的聲音，她才推開門輕輕走進去。

        “來啦？”老李見是陳安羽，笑著問她：“實習怎么樣？”

        陳安羽走到老李面前，點頭，“還可以。”

        “坐，你那個論文，有個點我想問你一下。不用擔心，就隨便說說。”

        “好，”陳安羽坐到老李對面后，開始向他陳述自己關于論文的想法。

        和老師交談完，掛在墻上的鐘表最短的指針已經走到了8。

        自從到了大四，陳安羽大部分時間都是住在家里。她自己會開車，回家很方便。只不過……只不過今天來學校是林池送她的。

        陳安羽雙手環臂，腳步悠閑地朝著學校出口走，她打算打車回家。

        學校門口的學生不少。其中，不乏熱戀期中的男孩女孩們。陳安羽微微笑著，安靜注視著這些年輕女孩和男孩。

        直到……

        直到她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越野車。

        林池從車上下來，朝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快速走去。

        陳安羽對這件事情并不感興趣，她心里想著待會兒回到家要好好泡個澡。今天忙碌了一天，身體十分疲憊。然而，腦海里的想法是這樣，兩雙筆直長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步都沒有踏出去。

        陳安羽看著林池走到那個女人身邊，看著他親切地攬起她的肩膀，姿勢親昵。陳安羽癟了癟嘴，她看不清那個女人的正臉，但肯定和林池的年紀不對等。

        林池和那位穿長裙的女人不知道說了什么，表情相當放松。陳安羽忽然覺得有些酸酸的，她認識他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么放松的表情。

        陳安羽目睹那位長裙女人拍了拍林池的肩膀，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緊接著那個女人自己走了。自始至終，陳安羽都沒有看清那個女人的正臉。

        見人走了，陳安羽雙手抱臂，轉身背靠墻壁站著。渾然不知，有個人正朝她走近。

        林池心里揣著事，沒有注意到身后某個角落站著的陳安羽。還是林母提醒的他，“后面那個女孩，是在看我兒子嗎？”

        聞言，林池斂眸朝那里望了望。碰巧的是，陳安羽當時正好低頭。兩人就此錯過四目相對。

        “你在等誰？”林池走到陳安羽面前，語氣溫和。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陳安羽一跳。“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林池重復這句話，嗓音沙啞低沉，格外的好聽。

        “你看我多久了？”他問陳安羽。

        陳安羽像是沒有好好聽課被老師抓到的小學生，她眼神飄散不知到底要看什么，反正就是不看林池，“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林池沒有和陳安羽在這個問題上閑耗時間，他主動牽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家。”

        陳安羽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打開手機說道：“那我先把預約的車取消。”

        林池點了點頭，站在一旁安靜等著陳安羽。

        等陳安羽收起手機，林池才再次牽起她的手，動作相當自然，“走吧，我送你回家。”

        陳安羽出乎意料的乖巧，她老實跟在林池身后，低頭望著他牽著她的手。真是奇怪，這人是個自來熟嗎？怎么兩人自然的像是老夫老妻。

        林池給陳安羽打開車門，待她上車后，自己才從車前繞過，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陳安羽邊系安全帶邊問林池，“你為什么又來學校了？”

        林池轉動方向盤，黑色越野車緩緩匯入無邊夜色中，“我來給我媽送東西。”

        “剛才那位是我媽媽，在明大任教。我媽媽叫張薇，你應該不認識？你是學新聞的，應該不認識我媽媽。”

        陳安羽的確不認識，但她還是客套道：“你媽媽看起來很年輕。”

        林池勾起唇角笑了笑，“下次你當面和我媽說吧，她聽到這句話，會很開心。”

        陳安羽禮貌笑了笑，沒有吱聲。她知道自己最近的狀態不太對，但她不想深究。

        沉默的氛圍一直保持到陳安羽到家。陳安羽并沒有告訴林池她家里的地址，但他卻準確無誤地把她送到家。兩人路上沒有說一句話，他安靜開著車，她透過車窗安靜凝視著這個城市的人間煙火。

        陳安羽家的院門在開著。陳安羽爸媽今天都加班，哥哥也不怎么待在家，院門怎么會打開著？

        疑惑很快被解答。

        陳安羽打開車門下了車，林池緊隨其后。

        還沒等陳安羽開口說話，陳安恪就從大門旁邊走了出來。“回來了？”問的是陳安羽，目光對準的卻是林池。

        林池感受到了陳安恪的敵意，但他面上依舊平靜，看不出有什么情緒波動。

        “好久不見，”陳安恪率先向林池打招呼，他經過陳安羽，站到林池面前。兩人不僅年紀相仿，就連身高也差不多。

        陳安羽往后退了幾步，饒有興趣地等著事情下一秒會怎么發展。然而，下一秒。陳安恪就把陳安羽拉到了自己身邊，“我妹妹，陳安羽。你以前見過。”

        什么！以前見過！陳安羽微微瞪大眼睛，對哥哥提到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緊接著，她又聽到陳安恪說：“你見過我妹妹。”

        林池淡淡笑了笑，語氣沉穩，“時間久了，已經忘了。”

        “那你這次是怎么和我妹妹認識的？”

        林池望了眼陳安羽。她表現得很乖，乖得讓林池產生錯覺。“這個，你應該問你妹妹。”

        陳安恪沉沉地呼了口氣，笑道：“真是好久不見，下次約你吃飯。”

        話音甫落，陳安恪就拉著妹妹轉身進了家門。

        林池雙手插兜，站在院門外，靜靜看著兄妹兩人越來越遠的背影。

        進了客廳，陳安羽才問哥哥，“你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

        陳安恪沒有否認，“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那上次在體育館還裝作不認識。”陳安羽想翻白眼，但轉過來一想又覺得奇怪，“你們兩個是有什么恩怨嗎？”

        陳安羽雙手抱臂，圍著陳安恪轉悠，“難道你們以前喜歡過同一個女人？”

        “你不去當編劇真是可惜了。”陳安恪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瞪了陳安羽一眼，“你和林池是怎么回事？上次沒有問你，是以為你們只是點頭之交。但現在？你們好像不是那么淺的關系。”

        陳安羽爽快點頭，語氣利落，“對啊，關系的確不一般。”

        陳安羽松開手臂，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沒事的話，我就先上樓了。今天很累。”

        陳安恪沒有立刻回答陳安羽，等她走上樓梯時，他才沉聲道：“他都去世那么久了，你還沒忘掉他嗎？”

        聞言，陳安羽頓在原地，她右手扶著木制樓梯，左手麻木地貼著大腿根，姿勢看起來有些笨拙。

        見陳安羽停下，陳安恪起身走到樓梯口，“你為什么不放過自己？還要找個他的替身。”

        “你管我干嘛？你管好自己吧，先把自己的一攤爛事整理好。”陳安羽的聲音很冷，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哥哥說話，哪怕曾經對哥哥的一些行為嗤之以鼻，她也沒這樣和他講過話。

        “林池當初草草退役和我有關。我知道你為什么最近和他走得近。他和他長得像嗎？”陳安恪問陳安羽。

        陳安羽安靜地站在原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點兒都不想搭理陳安恪。

        “我知道他的忌日快到了。都過去這么久了，你為什么還要把自己陷在沒有出口的圍城。”

        “陳安羽，那件事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他的死也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林池那個人雖然表面看起來云淡風輕，但實際上他是一個高傲且有城府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被當作替身，一定不會就那么算了。”

        陳安恪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陳安羽緊緊握著的拳頭暴露了她情緒的激動，“說夠了沒有？”

        陳安羽轉過身，她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冷眼望著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我什么都沒有說。你就憑自己的猜測給我的事情下了定論，對嗎？”

        “我什么時候說過，林池是他的替身？我為什么要把林池當作他的替身？”

        陳安恪頓時啞口無言。他站在樓梯口，靜靜望著自己的親妹妹。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把林池當作他的替身？他們除了都姓林，其他還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嗎？哦，我忘了，他們都是男的。”

        “你和林池之間的糾紛，和我無關。你們以前發生過什么，目前我也沒有興趣了解。如果你擔心林池會因為你們之間的糾紛報復我，那大可不必。他不是幼稚的小孩子，我也不是。我是個成年人，我有自己判別是非的能力。”

        “我再次重申一遍，我從來沒有把誰當作誰的替身，那樣對兩人都不禮貌。哥，我真心希望，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談論這件事情。你應該了解我的，不要隨意揣測我。”

        聞言，陳安恪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他沉聲道：“抱歉，是我多想了。但哥絕對沒有想害你的意思。不過，我的確害怕林池會因為我和他之間的糾紛報復你。”

        陳安羽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不必擔心，雖然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絕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很少聽你夸人。”陳安恪平靜道：“看來，你對他的印象不錯。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和他曾經有糾紛，并且鬧得不太愉快，那件事只有我和爸爸知道。你自己心里有個譜。當然，希望是我多想了。”

        “今天是哥不對，我做事魯莽了，我向你道歉。”

        陳安羽搖搖頭，“不用道歉，翻篇吧。我和林池的事情，我自己會看著處理。哥，你不要插手。”

        陳安恪頷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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