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聞聲轉過身來。

半晌沒有出聲，隱在黑暗里，逆著光，仍舊看不清五官。

他的目光不知道落在那里，是在看她，還是在看別的地方。

久久聽不到回應，藍煙以為自己大概是在夢里。

不然為什么，她喊張止的名字，對方沒有否認。

藍煙拔掉手上的輸液針，踉蹌的走過去。

站到他面前，仰頭去看他的容貌。

可他太高，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藍煙踮起腳，用雙手去觸摸他的臉。

男人始終沒動，任由她這樣悲傷而又可憐的卻確認他是不是她口中的張止。

半晌，她終于停下動作。

耳邊傳來夜晚城市中細微的車流聲，行人的說話聲，以小吃鋪子的吆喝聲。

她的意識終于回到人間煙火里。

藍煙的雙手頹然的捶在身側，整個人失去力氣一般，一頭栽到他的胸膛上。

“傅塵之。”

她的聲音空洞洞的，卻似乎攜帶了刺，扎到了他的心臟上。

傅塵之垂于身側的手緩緩握緊，胸腔里傳來低沉的聲音：“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他。”

“什么時候知道的？”

“你說喜歡我的時候。”

藍煙輕笑了一聲：“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很奇怪嗎？當年他的新聞鋪天蓋地都是，到處都是歌頌他事跡的文章，我作為心臟接受方，又怎么會不知道。”

他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接受了別人善意捐贈的心臟，自是不會心安理得，大概早就暗地里在還債了。

恍惚中，這五年里的事，似乎有了一條線，將很多事串聯起來。

怪不得他僅僅聽了她說喜歡她，就跟她在一起了。

怪不得張景來應聘他助理的時候，他直接錄用了。

怪不得趙玉珍這些年每每遇到麻煩，都會遇到“好心人”幫忙解決。

怪不得趙玉珍看傅塵之的眼神那么熟稔，好似兩人見過很多次面，藍煙一直覺得趙玉珍是把傅塵之當成了張止，所以看傅塵之的眼神才那么深，現在看來不是……

傅塵之和趙玉珍早就見過面了。

而傅塵之卻裝作不認識趙玉珍。

他縱容藍煙闖進他的生活，他不是在享受藍煙對他的好，他是在縱容藍煙將對另一個人的情感轉移到他身上，任由她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情感里。

傅塵之是在通過她，還他欠下張止的債。

藍煙的心擰在了一起，眼淚一顆顆掉下來：“我以為除了張止身邊的人，不會再有人記得他。”

縱使當年張止的事很震撼人心，可于他人而言，也僅僅只是懷揣著幾分崇拜和幾分惋惜，打幾個字評價著他正義的靈魂或者善良的事跡，夸張止勇敢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不會再有其他。

最多不過一周，網上又會又別的事跡掩蓋張止的名字和精神。

隨著時間的推移，沒有人再會記得張止，即便是現在再去搜索他的名字，也只是寥寥幾句善良正義來概括他的一生。

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人有義務要像她藍煙一樣記得他，甚至因為他的心臟而傾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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