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覆在手背上的纖細(xì)手指一點點握緊，絲絲暖意透過皮膚直至心臟。
  十九聽到了自己的平靜而有力的心跳。
  她看著陸言投向自己的平靜目光，又從那雙無波的墨色眸子中看到了自己。
  雖然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但真的確定陸言已經(jīng)知道她并非人類，而且就這么平靜地接受，甚至反過來安撫自己后，要說內(nèi)心毫無波瀾是不可能的，她一直以為自己看到這一幕后，心里會翻起滔天巨浪。可實際上……她意外很平靜。
  一如眼前給予自己力量的那人。
  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等什么時機(jī)了。
  十九張開五指將玄影收歸體內(nèi)，手腕翻轉(zhuǎn)，握住了陸言的手。然后如同捧著珍視的寶物一樣，小心翼翼地牽到眼前，閉上眼睛，虔誠地在指背上落下一吻。
  “看來我想說的事，姐姐已經(jīng)知道了。”
  十九再次看向陸言，目光繾綣，嘴角噙笑，又有些不舍似的，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便放開，一步跨出她身前，扭頭對她笑道。
  “我非人，亦非妖；我是人，亦是妖；我就是我自己。既然姐姐選擇相信我，那我必不辜負(fù)。”
  說完，十九看向陸言的眼神多了分決然，緩緩轉(zhuǎn)頭，收回視線看向蠱雕，但話依舊是說給陸言。
  “姐姐，我會為你展現(xiàn)真正的我。看好了！”
  十九右腳猛然蹬地，身體化為黑色流光向前竄出，待與蠱雕的距離縮至一半，一股強(qiáng)大的妖力驟然爆發(fā)，黑色的流光化為一只兩人高的巨大玄貓，背負(fù)五道金紋，身后六尾張開，其中五條由漆黑的妖力所化，似黑焰升騰。
  玄貓?zhí)匠隼�爪與尖牙，猛地?fù)涞古c之差不多大的蠱雕，一口咬住翅膀，使勁撕扯。蠱雕掙扎脫出，向玄貓甩出數(shù)道風(fēng)刃，皆被影子化成的壁障擋了下來。
  不僅是玄貓腳下的影子，這洞中全部的影子在她妖力的影響下躁動起來，仿佛隨時都可以受其使役。
  噬影貓——這就是十九妖族的血脈。噬影貓一族自陰影而生，噬影馭魂，天生就是影子的掌控者，能夠馭影，更能夠化身為影。
  黑暗，就是他們的主場領(lǐng)域。
  解放全部妖力的十九已與蠱雕不相上下，被她所控制的影子再也不會被輕易破壞。雖然她們的傷都沒好，但蠱雕明顯恢復(fù)得更差。受傷的雙翼雖然勉強(qiáng)能帶動身體，但并不如之前那樣靈活。可如果不飛起來，她就會陷入地上的陰影中，剛剛就差點被繩索一樣影子拉入“影潭”，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她現(xiàn)在只得飛在半空中，操縱著風(fēng)進(jìn)行反擊，與玄貓纏斗。
  十九引走了蠱雕全部的注意力，陸言三人倒是閑下來遠(yuǎn)遠(yuǎn)觀戰(zhàn)了。
  就憑之前剩下的那幾頭受傷的妖獸，別說繡虎了，甚至都不夠打陸言的，繡虎還趁機(jī)施展陣法建立屏障，用來阻擋二妖戰(zhàn)斗的余波。
  夏葉淵一臉懵逼地看著一貓一鳥撕打起來，信息量瞬間擠爆大腦，半天都沒回神。
  陸言看到十九所化的妖身時，立刻想到之前在云夢山上幫了她們的那只貓妖。雖然那只貓妖身影虛幻，身上也沒藤蔓一樣的金紋，但是陸言可以肯定，那只貓妖就是眼前的玄貓，就是十九。
  畢竟，就連妖氣的味道都一模一樣。
  “嚯，這小九不當(dāng)貓改當(dāng)花孔雀了啊。”
  激活陣法后，繡虎抱著手臂站到陸言身邊，笑著看向遠(yuǎn)處打成一團(tuán)的二妖，揶揄道。
  花孔雀？
  “何出此言？”
  陸言不解，忍不住接了他的話。繡虎斜眼瞄了一下陸言又看向戰(zhàn)場，苦笑著搖了搖頭。
  “說好讓我來，結(jié)果你一句話她自己就沖上去了。直接出六尾全力哎，我都沒見過。平時她都不用妖力的，就算情況棘手也只出四尾。現(xiàn)在不僅妖力全部釋放，還直接變本體，這才幾回合，馭影、化影的招式全用了一遍……你瞅瞅她這尾巴翹得。嘖嘖嘖，難道不像個在喜歡的人面前開屏顯擺自己的花孔雀嗎？”
  “……”
  被繡虎這么一說，陸言耳尖微紅，把視線別向了一邊。
  “不過，我也放心了。”
  繡虎瞥了一眼她的反應(yīng)，目光柔和下來，嘴角微揚，自顧自繼續(xù)說道。
  “看來你對小九來說，確實很特別，也讓她足夠信任，愿意將自己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給你看。哪怕是一家人，她也很少在我們面顯露出與妖有關(guān)的能力，哪怕我們都知道她的身份，她也一直在努力做個‘人’。盡管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出身，也不厭惡自己的力量，但她依舊在會意旁人的看法，她……依舊生活在人類的世界中。”
  陸言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聽著，與繡虎一樣看著那威風(fēng)凜凜的六尾玄貓。
  “雖然她覺得自己并不在意這些，也是一直如此表現(xiàn)，但剛剛我明白了。在這之前，她并沒有找到能安然放松、寄托自我的歸處，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能看到她這副身姿，我也是沾了你的光呢。謝謝你，陸言。”
  繡虎從戰(zhàn)場中收回視線，一本正經(jīng)地向陸言點頭道謝。陸言剛從他的話中回過神，又見他對自己道謝，連忙擺擺手。

  “不，我也該謝謝她的。”
  是十九讓她再次有了希望，想要再次觸碰溫暖。十九給了她充分的信任，她也同樣信任著十九，這份信任并不會因為兩人是什么樣的身份而消失。
  她們只是信任著，擁有那個靈魂的彼此。
  “嘿嘿，我現(xiàn)在相信你們是真愛了。我就說誰家搭檔這么黏糊啊，太子爺之前還跟我說，你們可能是為了應(yīng)付說媒假裝的。哼，沒眼力見。”
  陸言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這弟弟還是挺了解她的。雖然一開始確實是假的，不過現(xiàn)在嘛……她想假戲真做了。
  “嘶……姐……”
  聽見提到自己，夏葉淵終于回過神，倒吸一口冷氣，聲音顫抖地向陸言問道。
  “十九姐……是妖啊？”
  “我不在乎她是什么。十九就是十九，我只認(rèn)她。”
  陸言白了一眼夏葉淵，臉上寫滿了她不愿再繼續(xù)類似的話題。夏葉淵怕她誤會，連忙搖頭。
  “不不不，我就是有點驚訝，完全沒看出來啊！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妖……”
  在他的認(rèn)知里，除了那個未曾謀面的伯母，妖怪大多與蠱雕一樣肆意傷害人類，兩族間的矛盾劍拔弩張，幾乎不可調(diào)和。
  現(xiàn)在又多了個十九。雖然是半妖……
  “那你覺得十九如何？”
  “第一印象人還不錯，對姐姐很好，其他的我還要深入了解才能判斷。不過既然是姐姐信任的人，我也信。”
  夏葉淵認(rèn)真地說道。
  “說起來，父皇那邊……需要我?guī)褪裁疵�嗎？�?br />  他現(xiàn)在也確定了，姐姐怕是真的對十九有意思，十九也很在乎姐姐。那他能怎么辦呢？祝福唄。
  “不用，我自會找時間帶十九去見父皇和母后，他們肯定會接受十九的。”
  畢竟不接受也沒用。
  陸言眉毛微揚，信心十足。
  她的視線一直跟在十九身上，很少移開，所以第一時間便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局已定，語氣中都不自覺地帶了幾分驕傲。
  “看啊，十九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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