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外面的院子里傳來了嘻嘻哈哈的笑聲。

遲惠仙立刻住嘴，起身往外看去。

“是我爹和我娘來了。”她對裴螢輝說。

裴螢輝跟著站起來，“我來時不曾拜見過惠仙姐姐的爹娘，確實失禮了。”

兩人對視，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后，切換成正常的表情，走出了屋子。

遲惠仙率先給兩邊做介紹：“爹，娘，這是我的好朋友裴螢輝，陛下封她為榮安縣主。螢?zāi)铮�這是我爹娘。”

裴螢輝一臉可愛天真的表情，“遲伯伯，遲伯母，今日因為突然得知消息，我實在太為惠仙姐姐高興了就上門拜訪了，還請見諒。”

遲父是五品吏部郎中，雖然官不大，但也比裴伯孝高了三級，以前和裴家從無交集。遲母和裴大夫人也不是一個交際圈子的，兩家只能說知道，一點兒不熟。

不過見到裴螢輝，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們夫妻倆都滿面紅光，笑盈盈地向裴螢輝見禮。

“縣主言重了，惠仙能和您成為朋友，也是惠仙的福氣呢。”他們倆也不知道當(dāng)時救駕的事。

裴螢輝自然不會這么應(yīng)下，別人不知道，她自己難道還不知道這個榮安縣主的身份是怎么來的嗎。

雙方說了幾句場面話，遲父沒有停留又去前面接待客人了，留下遲母陪著遲惠仙。

遲母拉著女兒的手，先是高興，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娘，您別哭……你一哭，弄得我也想跟著哭了。”遲惠仙伸手去擦她的眼淚，心里的希望破土而出——是不是她爹娘也不愿意讓她入宮？

只是皇命難違，才只能對外表現(xiàn)出一副高高興興的樣子來？

還沒等她想得更多，下一秒，遲母的話就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澆死了剛長出來的希望幼苗。

“惠仙，太好了，萬萬沒想到咱們家居然能出一位皇妃，真是太好了！”

遲母喜極而泣道：“娘沒把你的年齡生好，讓你湊不上選秀的年份，當(dāng)時我和你爹就難受極了，這、這不是生生斷了咱們家的一條路子么。”

聽著遲母的侃侃而談，遲惠仙沉默下來，坐在她身邊的裴螢輝默默把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

遲母沒有注意到這一幕，還在繼續(xù)說。

“現(xiàn)在多好啊！整個京城！只有你！是陛下單獨寫了圣旨，將你召入宮中的妃嬪！這可是獨一份！”

“獨一份！”遲母放下擦淚的帕子，眼睛亮得驚人，重復(fù)了一遍這三個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你在陛下的心里是不一樣的，有了不一樣的開頭，就有不一樣的寵愛，有了不一樣的寵愛，自然就有不一樣的位份和晉升，有了這些還怕沒有子嗣嗎？等你生下兒子來，保不齊未來的后宮就是你的天下！”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的話，遲母開始喘氣，“說不定，說不定咱們遲家未來就是下一任……”

她剛想把那個美妙到不可思議的未來說出來，余光突然瞥見裴螢輝，突然住了嘴。

哎呀，這話可不能亂說，特別是當(dāng)著外人的面說。

“咳。”遲母咳了一聲，勉強收斂起得意的表情，拉著遲惠仙的手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悅。

“惠仙啊，今天你高不高興呀？”

“……”遲惠仙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沉默了一會兒，她眼神復(fù)雜地盯著遲母，小聲問她：“娘，如果我說，我不想進(jìn)宮呢？”

話音落下，遲母連綿不斷像只鴨子的笑聲瞬間消失。

遲惠仙緊緊盯著自己的腳尖，再次問了一遍，“娘，如果我不想……”

“啪”！

一巴掌重重地扇在裴螢輝的手上，力氣大到把她的胳膊打到旁邊，手背上立刻浮現(xiàn)出一片通紅。

如果裴螢輝沒有隨時注意著情況，及時伸出手幫忙擋這一下的話，這個巴掌會不偏不倚地扇在遲惠仙的臉上。

但遲母根本沒有去理會裴螢輝。

她瞪著眼睛，冷聲質(zhì)問遲惠仙：“你說什么？！”

“我……”

“你要是還把我當(dāng)成你娘的話，你就有膽子再重復(fù)一遍！”遲母尖叫起來。

這樣的場景讓裴螢輝皺起眉頭，不對呀，上輩子連她這個深居內(nèi)宅的婦人都聽說過遲貴妃很在乎家人，她的家人怎么這幅死德行？

就這？也配讓遲貴妃在乎他們？

遲母伸出的手指都快戳到遲惠仙的眼睛上了，厲聲呵道：“我勸你這樣的念頭有都不要有！為了遲家，為了你弟弟，這個宮你是非進(jìn)不可了！”

“要是你不愿意，那就別怪你爹和我了，一副藥下去，保管你聽話地躺到進(jìn)宮的日子為止。”

裴螢輝實在聽不下去了，正欲反駁時，遲惠仙抓住了她的手。

力氣非常大。

裴螢輝低頭看了一眼，還是閉上了嘴。

“我知道了。我有點兒累了想先休息，娘你先去忙吧。”

遲母也知道這種時候不能搞壞和遲惠仙之間的關(guān)系，又軟下語氣道：“惠仙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然娘讓丫鬟婆子陪著你去莊子上住段時間，散散心如何？”

遲惠仙搖搖頭，沒有看她，“先不了吧，暫時不想奔波。”

“好好好，都依你。”遲母也著實松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極其具有行動力的人，她問出剛才的問題，就絕不可能是臨時起意，一定是她想了很久的。

主動提出去莊子也是她的一次試探，如果遲惠仙真的答應(yīng)了，那保不準(zhǔn)她待會兒喝的茶水里頭就該有藥了。

遲母平復(fù)了一下情緒，簡單向裴螢輝道了歉，轉(zhuǎn)身離開了。

但裴螢輝和遲惠仙分明能聽見，遲母在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務(wù)必要看緊遲惠仙。

裴螢輝看向遲惠仙，正好捕捉到一滴晶瑩的眼淚從半空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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