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枯木
“你爹娘給你灌藥?!”
裴螢輝聽得驚呆了。
她以為裴伯孝對她的不聞不問已經夠渣了,沒想到遲惠仙的爹娘居然能冷血到這種程度?
這還是爹娘嗎?
他們還是人嗎!?
聽著裴螢輝的質問,遲惠仙心里盛滿了苦澀,連眼淚都哭不出來了。
那天遲母溫柔地端著一盞燕窩粥來找她,說他們知道她想逃婚的意愿了,身為父母,他們愿意幫遲惠仙去和開明帝說明情況,她不想進宮就不進宮了。
高興之下,遲惠仙不作他想就喝下了那碗燕窩粥。
直到藥效發作,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遲惠仙才發現自己居然被她娘欺騙了!
遲母看著自己女兒狼狽的模樣,眼神冰冷,嘲諷地說:“惠仙你都這么大年紀了,怎么就不懂爹娘的苦心呢?進宮有什么不好?當皇上的妃嬪有什么不好?”
“只要你能生下個一兒半女,往后就是公主王爺的生母,有享不盡的福份!要是運氣再好些,說不定未來還能成為大安的太后!到時候遲家能撈個爵位當當,你弟弟也能沾你的光呀!”
“要不是你爹和你娘我爭氣,讓你生在官宦之家,又是我們的嫡長女,不然你以為自己能有這么好的機會嗎?有多少人想進宮而不得啊!”
經歷了一番奚落后,遲母才大發慈悲地讓人扶起了遲惠仙。
“你這孩子太不懂事,我和你爹一眼沒看住你就要闖出滔天大禍來,還逃婚?你怎么不想想家里會不會因此受你的牽連啊?”
“好了,這些日子你還是在自己屋里休息著吧,這藥也不是害你的,等到你入宮的那一天,娘自然會給你解藥的。”
自那之后……遲惠仙就再也沒能靠自己的力氣從床上起來過。
院子里伺候她的所有下人都被撤走了,只留一個孫辰星,負責她的吃喝拉撒,讓人活著就行。
聽完這番講述,裴螢輝整個整個人都驚呆了。
不是,遲家人是有什么大病嗎?
他們滿心想著往后要靠惠仙姐姐皇妃的身份飛黃騰達,那怎么不想想在他們如此無情的對待后,惠仙姐姐還會不會善待他們?
哦,對了。
上輩子的遲貴妃對家人可不就是好到要星星不給月亮嗎,大概是人生前十幾年的善待給了他們錯覺吧。
嘖。
裴螢輝滿肚子的腹誹,卻不知從何說起才好。
好在這件事情也不全然,都是壞處。
裴螢輝忽然想到,上輩子她和遲貴妃沒有交集,自然沒人幫著她逃婚,所以遲家人和遲貴妃也沒有鬧到這般撕破臉的地步。
所以遲貴妃對家人還是很好的。
但這輩子就不一樣了。
裴螢輝覺著,如果在被這么對待后,還有她在旁邊添油加醋,啊不是,是提醒!
有了她的提醒,她就不信惠仙姐姐還能毫無芥蒂地對他們那么好了!
惠仙姐姐是眷戀家人,又不是真的傻子。
歲星和辰星兩姐妹燒好了一壺水送進來,屋子里也沒有什么好茶葉,只剩一些碎掉的陳年茶梗,裴螢輝嫌棄地丟開了茶罐。
算了,不喝茶了。
“惠仙姐姐,來喝點熱水。”她將茶碗送到遲惠仙嘴邊。
遲惠仙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因為動作太急切,水不小心進了氣管,她猛烈嗆咳起來,蒼白的臉上浮起兩團刺眼的紅暈。
裴螢輝連忙放下茶碗,輕拍她的背,“別急,別急,先深呼吸。”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遲惠仙靠在裴螢輝懷里,閉著眼悲哀地說:“螢娘,不瞞你說……這還是我這幾天頭一回喝水喝到暢快呢。”
她笑了起來,笑聲里全是暮氣。
裴螢輝垂下眼睛看著遲惠仙的頭頂,她的發絲已經油膩成了一縷一縷,因為靠得近,她甚至能聞到從中散發出來的些許異味。
眼下,就是離間惠仙姐姐和遲家人的最好時機。
“惠仙姐姐,你怪我嗎?”裴螢輝帶著哭腔說:“如果不是我給你瞎出主意,你根本不會遭這樣的罪。”
遲惠仙睜開眼睛,驚愕地看著她。
“螢娘……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在她看不見的角度,裴螢輝的眼神非常冷靜,一滴擠出來的眼淚從她下巴滴落在遲惠仙的臉頰上。
“如果不是我,惠仙姐姐你只會在家中待嫁,既不會被開明帝抓住,也不會被你的家人下毒……下藥,這些都是因為我才引起的,是我對不起惠仙姐姐。”
遲惠仙沉吟了一會兒,吃力地抬起頭,朝小狗一樣可憐巴巴的裴螢輝擠出個安慰的笑容。
“是誰教你這么胡思亂想的?”
“逃婚是我所愿,你不過是幫我出謀劃策罷了。要是追根究底,那根子也是在我身上。”
“你幫我想好了出城的方法,又在城外給我備好了馬匹和金銀……都這樣了我還沒能走成,那只能說我命里注定做不成女俠。和你有什么關系?”
隨著她說完這些話,裴螢輝抱著她的腰埋頭在她頸窩里哭了起來,邊哭還邊壓抑著聲音,聽起來就怪委屈的。
不知道為什么,伴著她的哭聲,遲惠仙終于輕松地笑出了聲。
“好了,好了,可真是個孩子呢。”她拍拍裴螢輝的手。
“那惠仙姐姐就認命了嗎?你明明并不喜歡開明帝,真的要入宮嗎?”裴螢輝悶聲問。
頗有一種,只要遲惠仙說不想,她立馬就能掏出第二個逃婚計劃來的架勢。
把遲惠仙都給看呆了。
“……算了。”或許是拋開了一直壓在心里的大石頭,遲惠仙整個人都變得豁達了,“我努力過了,雖然失敗了,可我也沒了遺憾呀。”
那就是死心了,真的決定要入宮了。
裴螢輝一邊有點兒擔心她,一邊又有點竊喜,經此一遭,這條金大腿她算是穩穩地抱住了。
“可是,是藥三分毒,什么樣的藥才會讓姐姐變成這般虛弱的模樣?而且不吃解藥就不會恢復,這肯定不是什么正經藥。”既然遲惠仙下定了決心,裴螢輝便轉了話題,關心起她的身體來。
遲惠仙輕嘆,“我聽說前朝宮中曾有過一種秘藥,喚作‘枯木’,吃了之后便會讓人陷入虛弱,仿佛久病纏身,就連醫術最好的太醫都不能從脈象中發現異常,唯有解藥可解。”
“我吃的大概就是這副枯木了。”
裴螢輝追問:“既然能營造出身體不好的表象,那怎么就能確定那解藥是真的恢復了你的身體,而不是同樣營造了一副正常脈象的假象呢?”
遲惠仙愣了一下,對呀,她怎么沒想到這種可能?
可是,“藥我都吃了,還能怎么辦呢?”
她苦笑起來。
連螢娘這個相處時日尚短的朋友都能關心她的身體,爹娘卻不顧她的意愿,親手給她下了毒。
這樣的親人,還能叫做親人嗎?
他們與冷血的禽獸又有何異?
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碎裂的聲響,遲惠仙忽然覺得,爹娘和弟弟在她心里的分量……好像不如以前那般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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