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輝的這番話，乍一聽好像沒什么，但細細琢磨起來，簡直越想越有味。

裴螢輝看著裴琰輝，期待著她接下來會說些什么。

“是么，我倒不清楚海姨娘的過去，二姐姐不妨再多說些與我聽聽，也讓我多了解了解這位新來的庶母呀。”

聞言，裴琰輝目光閃了閃，“好啊。”

“這海姨娘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娘家窮得要死，嫁的夫君也不過是個下九流的玩意兒，只能養家糊口，連點多余的銀子都攢不下來。可你知道海姨娘帶著她女兒住在哪里嗎？”

裴螢輝一只手撐在引枕上，時間久了手就有點發麻。她直起身體，換了另一個方向，繼續聽裴琰輝說故事。

見裴琰輝盯著她的動作不說話，裴螢輝微微一笑：“二姐姐繼續呀，別停下來啊！”

“……”裴琰輝笑了笑，手里絞著帕子的動作倒是用力了三分，“不知怎么的，海姨娘居然在南流巷盤下了一間屋子，單獨帶著女兒住在那里呢。”

裴螢輝眨眨眼睛，仿佛是在思考，“南流巷？那是哪兒？我怎么沒有聽過這名字？”

裴琰輝的嘴角往下撇了一下，“確實不怎么出名，聚居的不過是些平頭百姓罷了。”

“原來如此，那二姐姐專門提及這南流巷又是何原因啊？”

“一個寡婦，帶著一個十歲的黃毛丫頭，也沒有什么正經的營生，你說……她哪兒來的銀子買的屋子？”她對著裴螢輝循循善誘問道。

裴螢輝想了想，說：“那萬一她娘家和夫君確實有錢呢？畢竟二姐姐也沒趴在他們床底下偷聽他們到底有沒有銀子呀。”

裴琰輝：“……四四妹妹說笑了，我不過是與你在聊些聽來的話題罷了，你不愛聽不聽就是，何必如此譏諷于我？”

“譏諷？”裴螢輝恍然大悟，“二姐姐以為我是在諷刺你嗎？怎么可能！”

“咱們姐妹之間怎么會有這樣齷齪的心思？見山是山，見海是海，看來在二姐姐眼里，我竟是這般下作的人嗎？”

裴琰輝很想說“是”，但她磨了磨牙，還是把這句氣話咽回了肚子里。

“是妹妹想多了，二姐姐怎么會這樣想呢。”裴琰輝終于不再用海姨娘的過去來試探她，又把話題拉回到了賠罪上來。

“金魚吐水的首飾，就當是二姐姐給妹妹你的辛苦費。至于這一千兩的銀票，就請妹妹轉交給海姨娘了。”

不過，裴螢輝并沒有被她這樣忽悠過去，用一種玩笑的語氣說：“二姐姐，賠罪哪有用銀票的道理？人家收下了，你們轉頭去錢莊作廢了，人家豈不是白歡喜一場，白白給你們干活了？”

裴琰輝臉上的笑意淡了不少。

“四妹妹，我給你的辛苦錢只是勞煩你居中幫我們說句話而已。至于海姨娘收不收這銀票，以及她是否了解如何去兌換銀子，我想就不必由四妹妹替她操心了吧？”

“說到底，咱們才是正正經經的一家人，海姨娘只是外室登門，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咱們裴家的種都不知道呢。”

“就算四妹妹急著想拉攏她和娘打擂臺，也為時過早了點。都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四妹妹當心手快了燙嘴！”

難道看到裴琰輝如此怒意盎然的樣子，裴螢輝反而來了點興趣。

“看來母親確實把二姐姐養的很好，好到讓你連怎么求人辦事都不知道了。”

“什么？”裴絳輝覺得她話里有話。

裴螢輝朝她笑了一下。

燈下觀美人，素顏展笑顏。黛眉輕輕翹，柳眼含嫣然。笑顏如花蕊，纖手似新薔。

此等美貌，饒是同為女子的裴琰輝都忍不住心馳神往，微微出神了片刻。

下一秒，一盆微涼的水朝著她的臉上潑來！

毫無防備之心的裴琰輝被破了個正著！

“啊——！”

直到身上被水打濕，裴琰輝才回過神，放聲尖叫。

“裴螢輝你干什么？！你怎么敢！？”

裴螢輝臉色一放，“放肆！”

“我念你與我是親姐妹，對你不敬縣主的言辭和禮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我的放縱反倒讓你的心野起來了，敢威脅我？”

剛剛一腳踹翻了泡腳的腳盆，此時裴螢輝赤著腳走在地毯上，一步一步接近裴琰輝。

眉目間的冰冷看得裴琰輝一陣恍然。

怎么回事？

裴螢輝自幼被打壓，根本不像她們三姐妹一樣受過西席的教育，為何圣上只是給了她一個縣主的名頭，她就有了這般懾人的氣勢？

為什么……當縣主的不是她呢？

她哪點比不上裴螢輝？

因為裴琰輝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原本在屋外的曹嬤嬤和孫歲星同時沖了進來。

兩人第一眼先去看裴螢輝。

很好，什么事兒都沒有。

接著再去看裴琰輝。

發現她從頭發到腳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這才確定剛才的尖叫聲一定是她發出來的。

反正只要不是她們家姑娘受了委屈，旁的都是小事！

眼見著曹嬤嬤臉含冰霜，大步走過來給裴螢輝撐腰，裴琰輝心里那個委屈。

但再委屈，現在形勢比人強，她想不低頭都不行。

“四妹妹……”

裴螢輝眉梢一挑，“嗯？”

裴琰輝不得不改口：“請縣主見諒，都是臣女的錯。”

“是嗎？那你錯哪兒了？”

裴琰輝心頭一堵，她都認錯了，憑什么裴螢輝這賤、人還要抓著她不放？！

“……臣女錯在對縣主不敬。”她只能擠出這么一句來。

反正不管是哪方面的問題，都能歸結于“不敬”二字。

裴螢輝轉頭問曹嬤嬤：“嬤嬤，若是有人對我不敬，該當如何呀？”

曹嬤嬤冷著臉，吐字清晰又大聲：“該上報交由宗人府處置！”

宗人府，這就是專門給皇親國戚們擦屁股的機構。

而裴螢輝成了榮安縣主，她的事兒自然也歸宗人府管了。

聽到這話，裴琰輝第一次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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