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裴玉輝故意幼稚的只和裴琰輝說話，冷落裴螢輝了一路，直到馬車到達法福庵門口為止。

一下馬車，裴螢輝就看見這座修建得富麗堂皇的尼姑庵前人流如織。

不僅有裴琰輝所說的京城各家女眷，甚至還有一大半的男人混跡其中。

裴螢輝轉頭問裴琰輝：“這里不是尼姑庵么，怎么這么多男人在這里？”

裴琰輝看了一眼，說：“女眷出門總要有人陪同吧，而且聽說這里求子也很靈驗，那這些人陪著妻子、愛妾前來也很正常吧？”

這時候，一個婆婆挑著擔子一瘸一拐地靠近了她們三人。

這婆婆看上去已經很老了，佝僂著背，渾身的皮肉像是薄薄一層蓋在骨頭上，臉上皺紋無數。

她抬起臉，裴螢輝她們才發(fā)現，她居然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右眼上只有一團惡心的疤痕和肉球。

“啊！”裴玉輝尖叫起來：“你要死啊，這么丑還出來嚇人，快滾開！”

裴琰輝其實也覺得嚇人，但她好歹撐住了，只是別開眼不看這個老婆婆。

唯有裴螢輝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她一會兒，“老婆婆，你這是在賣東西？”

“是呀。”

老婆婆放下擔子，讓裴螢輝看見她筐里的東西，“法福庵靈驗，主持心善，允許老身在這兒賣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兒。好心的姑娘看一看吧，若是有喜歡的，不妨挑一個帶走吧，都不貴的。”

裴螢輝還真來了點興趣。

蹲下身翻看了幾個，發(fā)現筐里堆著的都是些荷包、香囊之類的，用普通的布料制成，顏色也是五花八門，有鮮艷的、有樸素的。

但最為出色的反倒是其上的刺繡。

有繡著交頸鴛鴦、展翅鯤鵬的，也有繡著牡丹、百合、荷花、桂花等等花樣的，總之各式各樣，數量多到根本找不出一模一樣的第二個來。

嘴角浮現起一絲弧度，裴螢輝隨便挑了個水綠繡荷花的荷包。

“就這個吧，多少錢？”

“十文。”

“什么？十文一個破荷包？！你怎么不去搶啊！？”裴玉輝大呼小叫起來。

裴螢輝也說：“是啊婆婆，十文錢一個荷包太貴了，不如五文吧。”

婆婆答應了，裴螢輝就掏出五文給她。

三姐妹轉身朝著法福庵的大門而去。

身后，老婆婆抖著手將五個銅板貼身放好，抬頭看了眼裴螢輝的背影，又挑起擔子走了。

裴玉輝走到裴琰輝另一邊，和裴螢輝隔開距離，嫌棄地說：“剛才那老太婆身上一股窮酸味兒，熏人得很，居然還有人樂意買她的東西，看來也是窮酸慣了的賤、人。”

裴螢輝沒有理會她的話，邁過門檻進入法福庵后，她抬頭打量著這座香火極為旺盛的尼姑庵。

腳下是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歲月的青石板，長年的雨雪風霜讓青苔爬滿了各個角落。

道路兩旁是成蔭的大樹，枝繁葉茂，在風中不急不緩地抖動著枝條，將落在人身上的光斑晃出了燦爛的光影，間或有珍貴的花卉露出頭來，仿佛是在與進來的香客們打著招呼。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耳畔是鐘聲、人聲和念經的聲音。

仿佛有那么一瞬間，裴螢輝浮躁的整顆心都沉淀了下來，靈魂得到了洗滌和凈化。

只不過很快，她就被裴玉輝咋咋呼呼的聲音給拉回了神。

“二姐，我們現在要去哪里啊？這兒是不是也有齋菜吃？我好像沒在這兒嘗過她們的齋菜，今兒我們不如嘗一嘗吧？”

裴琰輝搖著頭，實在有些頭疼，“玉娘，別忘了我們今天來要做的事情，千萬不要舍本逐末。”

于是裴螢輝就看見，裴玉輝在裴琰輝的笑容中，膽怯地縮了縮脖子。

說起來，她這個三姐姐最怕上面兩位姐姐，尤其是裴絳輝出嫁之后，裴琰輝幾乎就成了綁住她的那根韁繩。

“二姐姐三姐姐，咱們也別站在這里了，還是趕緊去上香吧。”

裴琰輝轉過頭來笑著點頭，“縣主說得對，咱們現在就去主殿吧。”

“對了縣主，這兒香客眾多，魚龍混雜，咱們出門時帶的人也不多，以防萬一我們還是稱呼你為四妹妹吧。”

“好。”

進了主殿，一尊尊威嚴的菩薩像高立上頭，垂著眼睛悲憫地看著世人。

裴螢輝隨著兩個姐姐的動作，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擺出一副虔心祈禱的模樣來。

心里卻什么都沒有想。

她不是一個信佛的人。

若是天上有神佛，為何對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

若是真的有神佛，人人都在祈求，何時才會輪到她身上？

與其將自己的命運交到一個不知真假的所謂“神仙”的身上，還不如靠自己的腦子，靠自己的算計來搏一個未來呢。

“四妹妹，快拿著這三根香拜一拜菩薩。”

睜開眼，面前是裴琰輝已經點燃遞過來的三根香。

裴螢輝頓了一下，才伸手接過來，“多謝二姐姐。”

“自家姐妹之間何須言謝。”

這香帶著一股奇異的味道，隨著鞠躬的動作縈繞在她的鼻間，濃郁得有些過分了。

上完香后，裴琰輝說：“四妹妹，我和玉娘要去為找?guī)煾倒┓顜妆K燈，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不了，我坐馬車有些累了，想去外面走走。”

聽到她的話，裴琰輝歪頭一笑，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好啊，那你先去玩兒吧。”

“對了，在后頭有專門的廂房可以休息，我之前和師傅說好了，進去右轉，地字三號廂房是給咱們暫時歇息用的，記住了嗎？”

裴螢輝也回以微笑，“地字三號，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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