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見智善大師也來了，裴螢輝就發現，她那位好二姐的臉上就浮現了一抹不甘。

“智善大師您怎么來了？”

裴琰輝不得不起身為自己剛才的話解釋一番。

“我的意思是，呃，法福庵畢竟是尼姑庵，來往多是京中女眷，不乏權貴，若是這些人遇上什么麻煩，對法福庵來說也不是好事吧。”

聽了她的話，人群中有人大聲嗤笑起來。

“這么多年了，除了這一回，我也沒遇上過第二件意外呢。”

“哈哈……好好看戲還不夠，你還非要戳破人家的謊言做什么？”

“這話可真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玩兒的話了。”

“快別說了，讓裴二姑娘聽見了，記恨你們了怎么辦？”

“記恨？我看她敢？！她爹不過是個從六品的編撰，家里也無爵位，我夫君可是她爹的上峰，她敢記恨我，難道不怕她爹被穿小鞋啊？”

“我說呢，哈哈！”

“她還問智善大師怎么來了？真是笑死個人，她自己鬧出這么大的事情來，智善大師身為法福庵的住持，怎么可能不出現？”

“我娘家嫂子之前還曾說過想相看這位裴二姑娘呢，我可千萬得阻止她！這要是娶回家了，妥妥一個攪家精吶！”

“……”

這些交頭接耳的話都被裴螢輝聽在了耳朵里。

是啊，不管在哪里，世人都是捧高踩低，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的。

就在裴琰輝快要受不了這些話的時候，智善大師開口了。

“正如諸位施主所言，畢竟老衲還是此方的住持，遇上什么問題總是要出面的。”

她和善的眉眼掃過裴琰輝，落向她身后的廂房，最終又折回到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嚴守良身上。

輕嘆一聲。

“裴二姑娘，此事法福庵或許有一定的責任，但問題絕非出在這里啊。”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智善大師好像什么都沒說，但好像又什么都說了。

她最后才看向無事一身輕的裴螢輝，眉眼彎彎，笑了起來。

“至于榮安縣主，老衲剛才聽說你懷疑她？這絕無可能。”

今日好好的一盤棋局全然被打破，裴琰輝已經氣的口無遮攔，“你怎么知道沒有？”

裴螢輝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她去了哪兒有誰能作證？

只要她死死抓住這一點，這臟水未必不能潑到她身上。

只此一件達成的話，今日的局便不算完全無用。

還不待其他人質疑裴琰輝的態度，智善大師便樂呵呵地說：“自然是因為，榮安縣主方才與老衲在禪房中手談，還有小尼姑在房里為我們端茶倒水，也可作為證人。”

裴琰輝驚叫出聲：“什么？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會這么巧？

看到她這般失望的樣子，裴螢輝輕笑著向智善大師點了點頭，“大師的棋力果然很高，本縣主甘拜下風。不過往后有機會再來和大師手談的話，還請大師不要拒絕我呀。”

智善大師道了句善哉，“老衲平生僅有這一點愛好了，自然歡迎縣主。”

一場還未燃起的大火就這樣被撲滅。

……

有了智善大師的作證，裴螢輝的清白自然毋庸置疑。除了裴琰輝之外，在場沒有第二個人懷疑她。

眼見大勢已去，裴琰輝只能帶著裴玉輝憤憤離去。

裴家的馬車骨碌碌的跑遠了。

她竟氣到把裴螢輝一個人丟在了法福庵。

智善大師垂下眼瞼，遮住了眼中的精光，“這可如何是好呀，榮安縣主？”

裴螢輝不慌不忙，“那就要請大師為我準備一架馬車了。”

智善大師呵呵笑道：“法福庵可沒有哪位小尼姑會去外頭，哪兒來的馬車呢。”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輕慢和傲意。

和剛才在涼亭中的她，仿佛兩個人似的。

看了智善大師一眼，裴螢輝隨便抬手一指，也不知指到了哪個方向，“那些給達官貴人準備的馬車太華麗了，還是借我一架姑娘們用的馬車吧。”

如同水面上的蜻蜓驟然振翅，徒留一池漣漪。

智善大師抬起的眸子里滿是精光，“縣主這是何意？”

“事已至此，大師還覺得我只是隨便猜一猜嗎？”

一陣山風吹來，拂亂了裴螢輝的發絲。

也讓智善大師看不清她的眼神和表情。

她真的知道什么？

還是只是詐她？

智善大師難得有些把不準。

“老衲不懂縣主在說些什么。”

被戳中了隱秘，她急于想送走裴螢輝這個瘟神，連帶著語氣都焦急起來，“老衲讓人去山下為你租一駕馬車，或是煩請哪位夫人帶你一程，這總行了吧？”

裴螢輝輕笑一聲，“法福庵在這山頭屹立多年，早就成了一個霸道的山大王。”

她從袖子里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智善大師。

智善大師接過來一看，居然是一個荷包。

水綠色的布料并不昂貴，上頭繡著的荷花紋樣也并不顯得多么精致。

然而智善大師臉色突然大變。

“你怎么會有這個荷包？”

裴螢輝豎起一根手指，“噓，佛曰不可說。”

此時的智善大師，臉上哪里還有半點笑影。

她皺起眉頭，目光沉沉地盯著裴螢輝，不僅沒有半點慈善，那張臉甚至可以用刻薄來形容。

“……縣主這是想做什么？難道以為用這么一個荷包就能威脅老衲了嗎？”

裴螢輝笑出聲來，“我可沒有這么說，更沒有這么想過。”

“……”智善大師沉默不語。

顯然還在思量裴螢輝話中的真假。

“唉，大師可真不好玩，別人說真話怎么也不信呢。”

裴螢輝將手掌攤開，放到智善大師的面前，“我不是衛道士，法福庵背地里做什么生意我并不關心。今日用這只荷包，只是想向大師求一副藥罷了。”

“什么藥方？”

裴螢輝虛空點了點智善大師掩藏在袈裟下的小腹。

“當然是您的鎮店之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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