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這樣兇巴巴的質問，遲惠仙總覺得特別好笑。

明明是在關心她，螢娘又不肯把肚子里的火發在她身上，只能這么別別扭扭的說話。

“我沒事……咳！”

遲惠仙正想說自己沒事，結果從胸腔到嗓子突然涌上來一陣癢意，讓她話都沒說完，就發出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

裴螢輝先給她拍背，另一只手抽出帕子接在她嘴邊，等到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被吐出后，她面不改色地將帕子折好丟開，再接了溫水來伺候她漱口。

“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她故作不在意地問出了自己擔心許久的問題。

實則心里已經在想著怎么從遲家人身上連本帶利地報復回來。

惠仙姐姐吐血了！

她咳血了！

在裴螢輝幫助下，遲惠仙從躺著變成倚靠在床頭，吸了幾口氣后斷斷續續地說：“那日辰星去咱們定好的地點準備接歲星的信。”

光這一句話，她就停下來喘了好幾回。

“但她運氣不好，居然被我弟弟看見了。他跟著辰星發現了后院的狗洞，也知道了我們通過這樣的方式傳遞信件，所以那日后我爹娘命人將狗洞封死，也不許辰星再踏出院子一步。”

狗洞封死就封死吧，裴螢輝并不在意，“那他們可有為難你？”

以遲家人這幅貪婪短視的德行，知道惠仙姐姐背著他們偷偷摸摸做這些事，肯定會氣炸。

他們心氣一旦不順，下意識就會想著從惠仙姐姐的身上報復回來。

嘴里口口聲聲說著她往后就是皇上的妃嬪，會給家族帶來多大多大的榮耀。

實際上呢？

他們根本沒有對妃嬪的敬畏之心。

或許在他們的觀念中，就算是妃嬪又如何？她遲惠仙依依舊是家里那個不受重視的女兒。

遲惠仙緩緩搖頭，“沒有，我都已經被下藥變成這樣了，他們哪里還敢再對我做什么呢。”

卻絕口不提遲家人對她的嘲諷和冷暴力。

遲惠仙不想讓裴螢輝知道她那么不堪的一面。

但看她笑得淡淡的樣子，裴螢輝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像惠仙姐姐嘴上說的這么云淡風輕。

果然，遲家人都不是好東西！

等著吧，她總會從他們身上討回來的！

待遲貴妃大權在握后，這群水蛭一樣的所謂家人，別想趴在惠仙姐姐的身上吸哪怕一口的血！

她說的！

“……螢娘，螢娘？”

遲惠仙緩過氣來才發現裴螢輝正一臉出神。

她喚了兩聲，裴螢輝眨眨眼睛，回過神來。

“所以惠仙姐姐故意絕食不吃東西，把自己的身子折騰成這樣，就是想借此機會見我一面？”她不高興地質問。

“咳咳。”遲惠仙尷尬地不敢對上她的眼神，“那不是因為……我身上中了藥……辰星年紀又小……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嘛……”

“唉。”

裴螢輝嘆了一聲，握住遲惠仙的手，“收不到姐姐的消息，我大概就猜到肯定是發生了什么，所以才讓歲星天天派人上門送拜帖。”

“但我想見你是因為我擔心你，而不是希望你為了見我而搞壞自己的身體。”

“你這是本末倒置，完全弄錯了兩者的重要程度！”

“你說，這回是不是你做錯了？”

明明遲惠仙的年紀比裴螢輝大，但在她一口氣的逼問下，她縮著脖子，像個小可憐一樣唯唯諾諾。

“是，是，咱們螢娘說的都對，是我錯了，我不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以后再也不會了。”

“螢娘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好不好？”

裴螢輝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雖然一開始接近遲惠仙是出于功利的目的，但接觸之后她發現，對方還挺對自己胃口的。

再說關心都是相互的，她關心遲惠仙，遲惠仙擔憂她，這一來一往的，感情不就出來了。

現在聽到遲惠仙的撒嬌，裴螢輝除了原諒她，還能怎么辦？

“也快到你入宮的日子了，這座宅邸也關不了你多久了，惠仙姐姐接下來就別再動這些歪腦筋了，好好養好身體才是真的！”

遲惠仙寵溺地笑了笑，“好，你說了算。”

裴螢輝白了她一眼，“什么叫我說了算？這是你自己的身體！如果連你都不在乎，這世上還有誰會在乎你呢？”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遲家的女兒也好，是開明帝的妃子也好，未來或許是某位皇子或公主的娘也好……在這些身份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你要對自己最最好！記住了嗎？”

遲惠仙愣了一下，她首先……是她自己？

她臉上的笑容淺了幾分，周身縈繞著一股落寞，“是啊，我在乎他們，他們卻不在乎我……這本就不公平。”

裴螢輝直接下了定論：“什么公平不公平，你那叫做熱臉貼冷屁股！關鍵是還沒成功！”

遲惠仙：“……”

雖然但是，倒也不必說的這么直接。

屋門被敲響，孫歲星脆脆的聲音傳進來：“姑娘，飯食被送來了。”

裴螢輝提聲說：“進來吧。”

房門打開，辰星端著一托盤飯菜進來，直接送到遲惠仙的床邊。

只是看了一眼，裴螢輝就被氣笑了。

“遲夫人還在外頭嗎？”

辰星點點頭，“在呢。”

遲母生怕裴螢輝又要和遲惠仙商議什么不好的事情，哪里敢離開。

偏偏孫歲星和辰星兩姐妹守住了房門，不讓她靠近，這會兒正在院子里急得團團轉呢。

聽到辰星的話后，裴螢輝“唰”的一下站起身來，端過她手里的托盤，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誒，誒？”遲惠仙驚呆了，這是怎么了，“辰星快跟上，別讓螢娘吃了虧。”

孫辰星小跑著跟了上去。

頓時，屋子里只剩下遲惠仙一個人。

她環顧這間從小住到大的屋子，因為她自幼不愛紅裝愛武裝，這里絲毫不像是一間屬于女兒家的屋子。

既沒有滿屋垂落的紗幔，也沒有多少精致的繡品或精美的擺設。

就連整體的顏色，也不如其他姑娘家那么明亮，反而偏暗沉了些。

現在沒了其他人，她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坐在這間屋子里，居然這么冷。

從腳底一直冷到了天靈感，一路冷進了她的靈魂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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