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憑嘴說，而沒有證據(jù)。

這就叫口說無憑。

就算是放在大理寺和刑部，這也不足以給一個犯人定罪。

所以這一局，裴絳輝和裴琰輝姐妹倆已經(jīng)輸了。

耳畔是賈管家惡聲惡氣的逼問，裴螢輝垂下眼瞼，心情像是裝上了翅膀的小鳥，展翅高飛，輕松又愉悅。

回想起剛才智善大師的話，她連忙用茶盞擋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生怕被人看見了自己笑得太得意的樣子。

至于為什么，她身上會有類似甘松香和白芷香混合的味道？

這也是拜她的兩位好姐姐所賜呀。

為了不引起她的警覺，也為了讓裴琰輝能順利脫身，裴絳輝給她準備的荷包里裝著的是另一種香料。

這種香料非常罕見，甚少有人使用，并不會引發(fā)長樂長公主的舊疾，只是味道和那兩種混合的香味幾乎無差罷了。

若是鼻子靈敏的人聞見了，當(dāng)然能區(qū)分出這兩者之間的差別。

但普通人，例如只是了解些許內(nèi)情的智善大師，第一反應(yīng)肯定會覺得那是甘松和白芷的混合香，而不會考慮到還有可能是其他的香料。

這就是常識性的錯誤。

人總是會對自己有所了解的東西深信不疑。

裴琰輝既不能承認謀害長樂長公主的罪名，又拿不出證據(jù)證明自己，更不敢大大方方讓賈管家檢查她的東西，此時已經(jīng)被逼到角落。

而裴絳輝顯然比她更有定力。

哪怕心里已經(jīng)怕得在打鼓了，表面上還只是擔(dān)心妹妹而著急的樣子。

因為她知道，此時有這么多雙眼睛在盯著她，一旦露怯，長公主府這些兇神惡煞的奴仆可不會在意她世子夫人的身份，下場恐怕非常凄慘。

所以她不能表露出來，也不能提醒琰娘。

確實如裴絳輝所料的一樣，不光是賈管家，包括四位夫人也好，還有公主府的下人，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時都在她們姐妹倆的身上。

那些目光如同最冰冷的風(fēng)霜刀劍，一寸一寸刮過她們的皮膚，恨不得剝皮、扒開血肉、直接看到她們的內(nèi)心里去。

實在令人恐慌。

賈管家心里很急，但是表面上一點都不著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看來裴二姑娘對咱們還是有所隔閡，不愿意同小人講真話呀。”他似真似假地感慨了一番，擺了下手，幾個膀大腰圓的小廝抬著好些東西進來了院子。

瑟瑟發(fā)抖的裴琰輝聽到響動，下意識抬起頭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她瞬間如墜冰窟。

“那……那些是什么？！”她的舌頭像打結(jié)了一樣。

“哦？看來裴二姑娘也略懂，還挺有興趣，是吧？”賈管家興沖沖地說：“那就讓小人來為裴二姑娘仔細介紹一番吧！”

他指著第一個玩意兒說道：“別看這只是一張多安了點兒木頭的普通長凳，其實它一點也不普通，還有個極好聽的名字，叫——老虎凳。”

裴琰輝喃喃重復(fù)了一遍：“老虎凳……”

“是呀！這凳子用起來也很簡單，小人給你打個樣。”

賈管家指著長凳另一頭，“在這里墊上幾塊平整的石頭，再把裴二姑娘的腳脫了鞋襪放在這頭，并攏伸直，身體在那頭，靠在木柱上固定住。當(dāng)然，怕裴二姑娘掙扎松脫，這兒還有幾根皮套會把你給綁住。”

“然后再用這幾根專門的木棍夾住膝蓋和小腿，不斷施力，這時候你的雙腿是完全繃直抬高的。隨著石頭越墊越多，你的雙腿就會越來越疼痛。”

“又因為你的大腿被固定住了，所以屆時膝蓋這塊兒是最疼的……當(dāng)然，等骨頭徹底折斷之后，這點兒疼也就不算什么了，不用害怕。”

詳細介紹完第一個老虎凳，裴琰輝的眼神已經(jīng)渙散了。

賈管家在說話時故意用“裴二姑娘你怎么怎么樣”來代入她，這讓裴琰輝甚至有種錯覺——她已經(jīng)被扒光了外裳，緊緊綁縛在老虎凳上了。

甚至、甚至她已經(jīng)能感受到那種來自于靈魂的痛苦！

隨著賈管家最后一句話落下，她耳邊甚至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什么聲音？這是什么聲音？！”她猛地捂住自己耳朵，“不不不，不對，這不是我膝蓋被折斷的聲音，我沒有受刑……你們、你們這些狗奴才，你們不敢對我動刑的！我爹是朝廷命官！我姐姐是寧遠侯爵府的世子夫人！”

“你們不敢的！”

聞言，賈管家輕笑一聲，譏諷味兒十足。

“朝廷命官？你是說那位至今只有從六品的翰林院編撰，裴伯孝裴大人嗎？”

“至于寧遠侯爵府？他們身份高貴，還能高貴過我們家殿下去不成？”

審了這么久，他也一直站在太陽底下陪著，抽出一條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賈管家知道裴琰輝已經(jīng)被嚇得差不多了，陰冷如毒蛇的目光在裴絳輝的臉上打轉(zhuǎn)。

見她表情上沒有什么破綻，他這才去看劉夫人等人。

還是沒看出什么來。

他將用臟了的帕子仔細折好，放回袖子里，不大高興地說：“老虎凳才是第一個呢，接下來還有這么多好東西，小人一個一個幫你解釋。”

“對了，說起來這老虎凳還有一個玩法呢。”

“把裴二姑娘你整個人放平了綁在長凳上，用打濕了的桑皮紙覆蓋在你的臉上，一層、一層、還是一層。”

“那濕了的紙遮住了裴二姑娘你的口鼻，尤其是層數(shù)多了之后，你漸漸的就喘不上氣兒了，那喘不上氣了會怎么樣呢？當(dāng)然就是……活活被悶死咯！”

“這個活法兒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貼加官呢！既不見血，也沒有傷口，死了以后還能找個好理由，風(fēng)風(fēng)光光下葬呢！多好，多體面呀！”

“對了，裴二姑娘你一定好奇普通人能撐到第幾層吧？嘿，這個小人還真去打聽過，相傳大多數(shù)人在第三張的時候就已經(jīng)因閉氣而死了，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扛得過第五張呢！”

“就是有一點不好，人死為大，裴二姑娘死了之后怎么能帶著這桑皮紙一起下葬呢？所以等你沒了呼吸之后，小人就會命人將這幾張桑皮紙連根從你的臉上拔起！不過這紙薄軟，干得也快，所以你的面目形狀就會在紙上被復(fù)制下來，凹凸分明，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把你臉上的皮給撕下來了一樣！”

他嘿嘿一笑，略黃的牙齒露出來，就像是給雞拜年的那只黃鼠狼一樣，一看就知道準沒好事。

“裴二姑娘不如挑一挑，想試試哪一個？”

他熱情好客的地推薦她，“小人覺得貼加官更體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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