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嗒嗒的經過街角，一輛黑蓬馬車早就停在這里，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孫歲星敲了敲車壁，裴家的馬車很快停下，和這輛黑蓬馬車形成交接之勢。

她掀起車窗上的簾子，裴螢輝的下半張臉露出在外，對對面飛快說道：“惠仙姐姐的心情好了很多，雖然身體還很虛弱起不了身，但對于進宮的事情已經沒有那么排斥了。”

她才剛說完，對面馬車里的人很是激動。

一下子掀起布簾，露出一張神采奕奕的臉來。

“真的啊？！”開明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明明之前惠仙還不愿意入宮，甚至還想逃婚呢……

想到這里，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榮安你不會是在騙朕吧？”

裴螢輝似乎是在笑，兩邊的嘴角向上勾起，“陛下對自己這么沒有信心嗎？”

“當然不是！”開明帝想也不想就否認了。

他可是天子！怎么會對自己沒信心？

但是……惠仙是不一樣的。

“反正你如果敢騙朕的話，朕肯定會讓你付出代價的！”他想來想去，既然見不到在家的遲惠仙，那就只能威脅替他打探情況的裴螢輝了。

馬車里，裴螢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真是好心沒好報。

“我自然不可能如此。我愿意為陛下了解惠仙姐姐的心情，不是想勸她忍氣吞聲，而是為了讓姐姐接受情況，接受陛下，如此她進宮之后才能過得舒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有什么意思？那豈不是害了惠仙姐姐。”

面對裴螢輝帶著點生氣的解釋，開明帝覺得很有道理。

確實，榮安和惠仙的感情極好，如果她真的愿意勸惠仙，自然不可能是因為嫌貧愛富，而是完完全全為了惠仙好才是。

也就是說，榮安真的沒有騙他，惠仙真的開始接受他了！這個念頭讓開明帝非常開心。

“你做的不錯！等惠仙進了宮，朕會根據她的心情一并賞賜你的！”開明帝大方承諾。

結束了這個對他而言最要緊的話題，他忽然想起來公主府里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又和裴螢輝這個當事人之一打聽了起來。

這幾日，裴螢輝已經不知道復述了多少遍這件事情了，熟能生巧，她用最短的語言幾句話就說完了。

再說了，別人不清楚，開明帝還能不知道嗎？

她根本不用講得那么詳細。

聽完后，開明帝嘖嘖感慨：“你那兩個姐姐還真是沒有眼色，惹誰不好，偏偏惹了朕的皇姐。她的脾氣可不好，眼睛里容不下一顆沙子，她們可有的苦頭吃了哦。”

裴螢輝心想，身體上的苦頭也就是一時的，可那十萬兩銀子卻讓裴家、孫家和景家都痛在了心里。

更關鍵的是，這痛還不是一時的。

只要裴大夫人、裴絳輝和裴琰輝還活著，看到她們、想到她們，這痛就又泛上來了，簡直源源不絕呀。

真是一件讓她開心的事呢。

……

終于告別了開明帝，完成今日探望及匯報任務的裴螢輝回到了裴府。

裴大夫人身邊的陳姑姑攔住了她。

“給縣主請安。”

“哦，是陳姑姑啊。”看到這個以往對她不假辭色的人此時端著笑臉看著她，裴螢輝笑問：“是母親有什么事嗎？”

“是。”

從柳嬤嬤開始到公主府之事，凡是和裴螢輝作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陳姑姑自然不敢再用以前的態度對裴螢輝了，她沒有那個膽子。

“夫人有事兒想和縣主您商議，便讓奴婢在這兒等候縣主歸來，請您去絳云閣一敘呢。”

正好，裴螢輝也沒忘了要和裴大夫人討要解藥的事情，便讓陳姑姑帶路。

一路上，陳姑姑不動聲色地恭維著裴螢輝，希望用這點兒好聽話取代曾經對她說過的惡言惡語。

裴螢輝只是笑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真遇到了需要回答的地方，自然也有孫歲星替她開口。

直到走到了絳云閣門口，她才感慨了一聲：“原來陳姑姑也生了一張抹了蜜的嘴呀。以往我還以為陳姑姑天天板著臉，是生性不愛笑呢。”

這揶揄讓陳姑姑尷尬地笑了笑，一下子閉了嘴。

等進了屋，裴螢輝就看見裴大夫人正在翻看幾本冊子。明明和以往還是一樣的打扮，但是精氣神方面就差了一大截。

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母親安。”裴螢輝連膝蓋都懶得彎一下，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轉頭對陳姑姑說：“我這兩天嘴巴里沒味兒，不愛喝那些陳茶爛葉子的，聽說母親這兒有今年新采的上好西湖龍井，就上一盞那個吧。”

陳姑姑不敢自專，轉頭去看裴大夫人。

見她微微點頭，于是笑道：“夫人最疼您了，不過是一點兒茶葉，您愛喝奴婢這就親手給您泡去。”

裴螢輝看著裴大夫人，嬌滴滴地說：“那是，母親一片慈愛之心，我怎好辜負呢？這樣，歲星你和陳姑姑一起過去，把那茶葉裝個一半，咱們帶回云夢齋去慢慢喝，我也好慢慢感受母親對我的慈愛呀！”

“……”剛剛還頗淡定的裴大夫人，臉上的皮肉抽動了一下。

這當年的西湖龍井可不便宜，還是出事之前她買來的，量也不多，本來是準備自己好好品嘗的。

如今三個女兒都出了事，裴家還要往外掏出四萬五千兩的銀子，她手上一下子就拮據了，哪里還敢隨便喝這西湖龍井啊。

但別管心里疼得流了多少血，裴大夫人嘴上還是笑著說：“瞧你這幅小饞貓的樣子，陳姑姑快帶著歲星去吧，給這孩子裝一半。”

最后三個字，她咬了重重的音，生怕孫歲星沒個眼力見，手一抖給她裝走一大半。

待她們倆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裴螢輝和裴大夫人。

裴大夫人沒有主動提起話題，她還想在裴螢輝面前拿捏一下嫡母的姿態。

但她不急，裴螢輝就更不急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廢話。

最終，還是裴大夫人落敗下來。

嘆了口氣，她挺直的腰板瞬間駝了下來，像是被沉重的生活壓迫到了極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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