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遲父和遲母此時的心情。

尷尬有之。

但更多的卻是蓬勃的怒火。

他們自覺從來沒有對不起女兒的地方，她愛自由便給她自由，隨意讓她穿著男裝在外面亂跑，對她難道還不夠好嗎？

現在只不過是給她找了一門好親事的同時，讓她對父母兄弟和家族更上點心罷了，她都如此推脫、拒絕，這女兒根本就不懂“孝順”這兩個字是怎么寫的！

礙于在場的人太多，遲父忍了又忍，本來不想在這好日子里把事情弄得太難看。

可遲惠仙最后的話卻讓一股火氣直沖他的大腦，瞬間失去了理智。

“逆女！你這逆女！你摸著良心說說，我和你娘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

“就算這回……”遲父停頓一下，模糊了幾個關鍵的字眼，接著罵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如此不孝，難道不怕被天下人戳著脊梁骨罵嗎？！”

面對生父滿嘴的指責，遲惠仙低眉順眼，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

反倒是遲父，因為罵得太過難聽，引起了周圍人的不適。

“好啦好啦，遲大人快別說了，今兒個可是遲娘娘的好日子，時辰也差不多了，千萬別誤了進宮呀！”

“就是呀，往后遲娘娘進了宮，遲大人想再見女兒一面都難啦，今天就別說這些不開心的話了。”

“快快快，快帶遲娘娘進去，接下來的儀式是什么？快走起來吧，誤了陛下的吉時才是大事呀！”

“……”

雖然還不知道遲惠仙往后會是個什么位份，但肯定比遲父要高，這些人一徑拉著遲父勸他，根本沒有人敢指責遲惠仙的不對。

裴螢輝心想，這就是皇權的美妙啊。

她耳尖地聽到街角處有“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這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響亮，好像一支訓練有素的馬隊正在接近。

許多人都被這陣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按理來說，今日是遲娘娘出閣的日子，遲府門前的街上除了宮里來的人，不會再有這么大的動靜呀。

這是誰來鬧事不成？

不遠處，一點紅色的旗子歡快的從青磚碧瓦的屋檐上探出了頭。

很快，這僅有的一點就暈染開來，帶來了足以遮掩天日的大片金紅色。

這樣壯觀的一幕令眾人驚嘆。

裴螢輝和遲惠仙交換了下眼神，不必任何言語，兩人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方才還異常冷漠的遲惠仙一低頭，衣袖掩面，聲音沙啞而帶著哭腔。

“我沒想到，在爹的心里，我于你而言只是一個‘逆女’……”

她這一聲打斷了眾人看遠處熱鬧的心態，忙不迭又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嘿，這遲家父女、母女之間的關系還真是有意思呢。

“你們說放任我自由？那不是因為你們覺得女兒不重要，懶得管我嗎？現在看我即將入宮為妃了，覺得我還有些利用的價值，所以口口聲聲要我孝順？”

“行啊，往后我會派人每月給你們送銀子，管你們養老的。但再多的，就什么都沒有了！”

“陛下于我，夫為妻綱，往后只有我聽陛下的話的份。遲家……算什么呢。”

“更何況你們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我這水都不是你們家的了，為何還要再為你們考慮？”

這是一場戲。

一場在遲惠仙心里，已經排練了無數遍的大戲。

雖然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早有安排，可又何嘗不是她的真心話呢？

裴螢輝扶住哭得搖搖欲墜的遲惠仙，怒而斥道：“沒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希望你們以后還能理直氣壯在其他人面前說你們對惠仙姐姐有多好！”

不遠處騎在馬上的儀仗越來越近。

遲惠仙雙腿一軟，滑落在地。

裴螢輝隨她一起跌坐在地上，周圍人立刻讓開，空出一大片的圈子。

摟著默默流淚，恨不得將這些年的辛酸都哭完的遲惠仙，裴螢輝的心里也酸脹起來。

她在裴家過的是謹小慎微的日子，生怕哪里一不小心做錯了就招來一頓打罵。

而遲惠仙呢？

她看似自由，實則和沒有爹娘又有什么區別？

個中苦楚，也只有她們自己知道罷了。

好在她們相遇了，往后的日子總也能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了。

就算周圍沒有其他人又如何？她們只要有對方在，就能堅強地繼續走下去！

裴螢輝的聲音越加凄厲：“賀皇后故意折辱姐姐！你們身為爹娘更是欺壓姐姐不能不孝，連給親女兒下毒的事情都能做出來！”

“狼心狗肺！枉為人父人母！你們……根本不配！”

“這些賬我都會記下來，往后一點一點和你們算！”

她的表情兇狠得嚇人，竟然迫得遲家人害怕起來，一時間不敢反駁。

就在這時，有人縱馬上前，好奇地打量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這是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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